午后起来,天气尚可,只那天还是暗沉沉的伴了几阵闷雷声响,不过这些丝毫不影响嫦娥娘娘的心情。
她从扇匣里取出春扇,这些扇子只有扇骨与扇面,是上次去红颜洞百花仙子给的,她说众姐妹们闲来无事一起画春扇,这是剩下来的上好料子,拿去给她打发时间顽儿。
画春扇通常是即兴而作,所以她执了扇想都没想就往上边画了刚才吃过的可口枇杷。
画好几颗看着略显得单调,枇杷叶能止咳是好东西,也画些进去。好了,整个扇面被填得满满当当,还挺好看的。是不是还要提诗?算了没地儿了。
嫦娥打着春扇半遮面作娇羞状,她将扇子从脸上慢慢推开,“咦?云梦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觉着本宫年纪太大老不正经?”
云梦看着她们家娘娘,分明是个情窦初开、十七八岁娇俏小娘子的模样,哪里老!只怪她生得太明媚,就连她一女子也……云梦不语,遂借了匣子里还没上色的扇子扇风,给自己降降温。
嫦娥用了一盏茶功夫将自己打扮妥帖,再用眉笔勾勒了那狭长妖冶的凤眸,一袭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一把春扇就出门了。
“去叫五岳来,我们一块儿去坤宫讨个公道。”今日,嫦娥要去弄明白一件事,顺便替羿讨个公道。
她让五岳来搬彤弓,并嘱咐她得格外小心,勿要碰到弓,五岳拿着弓跟在后头,按吩咐办事不敢出任何纰漏。
姚臻丢了彤弓后一直待在宫内,也没让人去寻。因为这弓左右不会出了太极宫,除了羿君其他人碰了非死即伤,她或许会感慨拿走它的人自求多福罢。
“嫦娥娘娘到。”
坤宫外头传来了高亢嘹亮的传报声,如今嫦娥也有内侍随行了,好大的架势。内侍可不是一个待选宫妃的配置,想必一切都是花翎的安排,这花家人也惯会见风使舵的。
见嫦娥来了,姚臻坐在位置上并未起身。她素来是华服不离身,今日穿了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坤宫主位的架势足足的。
直到她远远瞧见嫦娥后边的彤弓,便再也平静不下了。她离了座位大呼小叫起来“好啊嫦娥,你这贱人,偷了彤弓还敢来这里显摆,如今人赃并获,来呀,把她抓起来!”
殿内鸦雀无声,侍女们是嫦娥的人,包括从来没与她接触过的云裳。内侍,花公公刚把他们从姚臻那里拨给了嫦娥。至于女卫,她就是专程保护嫦娥的。她们面面相觑,站在一旁静候嫦娥娘娘吩咐。
嫦娥在内心暗暗较劲衣服穿得不如你有气势,难道吵架也输给你不成?本神还有比“贱人”更毒的话要不要听?罢了罢了,还是论理吧,本神以理服人。
嫦娥让五岳将彤弓摆在殿中央,她道“这是你的你有证据吗?”
姚臻恢复了些许平静,理都在她这边,她还怕嫦娥把黑的说成白的不成?
“是本公主父王亲自押送至此,全太极宫的人都见了,这还有假?”
嫦娥围着这彤弓转,姚臻的目光定在她身上不曾移开,她多希望嫦娥能心血来潮碰它一下,或者她找个角度绊她一下……
“运过来的?那只能说沐芒国主担起了运送之责,他是搬运工?不对不对,如此大阵仗,难道国主还开了镖局当起了镖师?”
姚臻这才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威吓一声“这是本公主成为君后之后交托给君上之物,你敢对未来的君后无礼!你再这般胡搅蛮缠,本公主便让君上对你处以极刑,不如用这彤弓送你上路如何?”
某弓默默地在架子上瑟瑟发抖,好在众人只瞧见她们二人“火力全开”,暂且将它搁置一边。
嫦娥看着姚臻的眼神似看傻子一般,她拈着春扇再将它搁在胸前,冷不丁再抛出那句“你是君后,你有证据吗?”
姚臻真是被她问住了,她莫名其妙道“这,这要什么证据,君上同本公主自小到大的情谊,而且本公主是被她第一个召幸的女子。”
来了来了,正是嫦娥想要的话,以前她总想着逃避如今她就等着这句。
“哦?那您便是这彤弓的女主人喽?这弓嗜血,若是主人则不会。要不您把它掂起来让本宫开开眼,不过它很重,要不你碰一下也算你赢?”
听见嫦娥如此说,五岳不免往后退了一步,她之前只以为这弓是宝物,娘娘不许随便乱碰。
姚臻忽的没了刚才的气魄,整个人轻飘飘的顺势朝后一跌。
瞧她这慌张的眼神就知道她与羿没有那种关系。其实姚臻是被她绕进去了,这弓如今明面上是她的,与她与羿君有没有关系是两个问题,她只要坚持说自己就是她的即可。
所以她算是一箭双雕,明白了两件事羿君和这弓都与她不相干。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嫦娥长吁了口气,她今日要把她在这太极宫从头至尾憋着那股长长久久的气出尽才休!她让云梦先拿着扇子。
姚臻已然慌了神,她心下找到一个破绽立即反问她道“难道你能证明吗?你敢吗?”她豁出去似的朝前两步,“若你能碰这弓,哪怕是鲜血淋漓地拿着它将本公主射死本公主绝不会皱一下眉,你敢吗?”
她吃定了嫦娥也无法证明什么,她虽然不是彤弓之主,但嫦娥更不可能是。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想激怒嫦娥,她巴不得当即就见到杀神诛仙的场面。
看来这姚臻公主始终改不了这个毛病,誓可不能乱发,是要应劫的。呸,呸,说错了,她才不会血淋淋的呢
比起姚臻的疾言厉色,嫦娥娘娘相当冷静。殿中有清风拂过,将她那身衣裙微微吹起,上头半开的昙花隐隐浮动,像是活了一般静候初放。
她鼻吸一沉,给了姚臻些忠告“羿君才是彤弓的主人你我心知肚明,就勿要贼喊捉贼了。而作为后宫之主,本宫劝你多些气度,给自己留有余地才好。”
只见嫦娥凝神聚气目及前方,彤弓从姚臻头上飞过到了嫦娥手中,散发出幽冷凄凄的红光。
嫦娥自信笑着看着眼前之人,待到周身之气与彤弓融合时笑容更加灿烂,妖冶凤眸抬起那瞬如同鬼魅,她拉弓搭箭正对着姚臻,她的右手缓缓提起,姚臻虽未看到箭,但已连连退后,哐的一声,同那架子一起倒在地上。
嫦娥目光决然继续瞄准她,直到姚臻喊了声“不”后晕厥了过去。
出坤宫时,坤宫上下除了姚臻公主皆山呼“娘娘千岁”跪送其出宫。
雷过去,雨过后,果真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嫦娥没有回宫,让云梦与五岳先回去自己随处逛逛。
她漫无目的地逛了整个宫殿,将其一砖一瓦瞧得仔细。最后她来到了与羿第一日来太极宫经过的花圃庭院,里头的花长得依旧好看,不知以后帮它们浇灌的园丁是否称职尽责?
亥时过半,嫦娥回到乾宫。今夜痴月澹澹,被云雾笼罩着的月没有什么好看的,她就回来了。
“娘娘,君上已搬到乾宫,他将你们的寝殿移到了二层阁楼边上,说是方便您看月亮。”
嫦娥淡笑着,真不巧呢,今夜月色不美。
她执了一盏灯轻踩着台阶上了二层,羿君此刻仍在桌案前看着奏书。
嫦娥悄声过去,低头轻轻吹熄了烛火。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羿君寻着房间里这抹月色拦上她的腰贴近她的脸道
“嫦小娥,你这般孤身前来又吹熄了本君的烛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声音极沉极低而又极熟悉,嫦娥被紧紧环在他怀中,不能再移半寸。
“要不,要不我们看月亮去?”嫦娥的心跳得和兔子般这样快。
“呵,月亮有你美吗,傻丫头,本君就当你想通了。”
于她一成不变亘古不改的天宫生活来说,这是一抹难忘的记忆,没尝过怎知是苦是甜是缘是劫?
心释然了,嫦娥决定由着心走,她闭了眼再不想其他,她环上羿君的脖子,任由他抱了走向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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