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凝苦笑“你这话,到底是在恭维我,还是在讽刺我?”
沈子离轻轻扇了自己一掌“我不会说话,苏姑娘见谅。”
苏语凝被沈子离扶上红鬃马,而他走在地上,悠然牵着马。
此刻,苏语凝多想策马而去逍遥畅快,奈何要在沈子离面前装出一副大家闺秀该有的娇柔样子,更奈何都城的街道虽宽,却绝然比不上西陵的平原。
她有意,而不能。
北街依旧熙熙攘攘,他二人一马走在其中简直招摇得过分,直接引来好多人侧目。
道口忽然涌出来一头失控的驴子,毫不期然地一头撞在苏语凝身下个头大胆子却小的红鬃马上。
惊散了人群,惊骇了苏语凝。
她仰身下马时,将那被驴子身上的缰绳困住的老妇救下。
但旁人看去,不过是苏语凝倒下去,恰巧压倒了那老妇而已。
而不知是不是苏语凝的错觉,她碰到老妇的那一刻,她分明有习武之人的警觉,下意识险些一掌朝苏语凝挥过来。
苏语凝扶起老妇,沈子离也将驴子和马都安慰妥当,一齐牵过来。
“姑娘,对不住姑娘,老婆子真是无心,那驴子磨拉得好好的,忽然就跟着了魔似的,拉都拉不住啊!”
分明,分明是个瞎子。
苏语凝又怪又怜地搀着她“婆婆,您的驴子找回来了,您摸摸。”
她看向沈子离,沈子离便把驴子的缰绳递到她手里。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沈子离微微蹙了眉头,想是也看出了破绽,但与苏语凝对望,并未说出来。
“婆婆,您看不见,需不需要我们送您回去?”
老妇摇头“不用了,姑娘心善老婆子受下。但姑娘能帮老婆子一时,帮不了老婆子一世……这驴子会带我回去的。”
苏语凝苦笑“就是它带您窜到大街上来的,恐怕靠不住吧?”
老妇拍拍苏语凝的手,悄咪咪地道“这驴子就像男人,一时靠不住,也许只是为了给你惊喜,就像我,虽然被它带到街上来,倒是好歹是遇上了姑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苏语凝糊里糊涂,除了驴子好比男人,其他没一句能听进去。
她并不觉得老妇遇见她是多大的福,除开老妇刻意想见她。
老妇见她不说话,果然在身上开始摸索,竟掏出一块残玉出来。
缺口早已被有心人摩挲平滑。
这玉质地极为上等,清透的绿色,中有杂质,但这杂质,却似为这玉蒙上一层迷幻的彩衣。
好比大雾中见灯。
“姑娘,这玉我终于找到对的人了,我想,它值得你。”
苏语凝不敢收“婆婆,您这是干什么啊?”
老妇摸索着苏语凝的手“姑娘,这玉并不值多少银两,它破了,就算原本价值连城,也一文不值,你应该比我一个老婆子懂得。”
苏语凝经不住老妇强把玉塞进她手里,拿起打量,新月里面,刻字“雪欢谷”。
也许是什么暗号?
苏语凝见沈子离一直紧紧望着自己不说话,对老妇道“那既然如此,我也相送婆婆一只簪,作为交换,如何?”
如此,她挑出一只于她而言最贵的簪子交至老妇手里。
老妇捧着簪子和缰绳,蹒跚而去。
苏语凝猜,她走过那个街口便会健步如飞。
转眸,对上沈子离似乎正在等苏语凝解释的眸子,她偏不开口“今日你还打算带我去哪儿?如是不去了,我刚好去当了这玉,看还值得了多少银两。”
沈子离示意苏语凝再上马“那老妇刚刚说,这玉一文不值。”
苏语凝抿抿嘴“一文不值,但不代表它就没有其他的意义。”
沈子离带她去的地方,无非是望月桥上。
只是桥下人船往来,远处蜃楼灯火璀璨都只是一种装点。
那一夜的北街人,看到一场从未见过的烟花雨,炸在天上是字,炸落之后是花。
这精心筹谋的一场浪漫,耗费的,已不是巨资能形容。
无论如何,沈子离的确下了功夫,倒叫苏语凝有些疑惑了,越来越疑惑,沈子离接近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都城从来不缺炸裂天际的新闻,好比这头,苏家六女苏语凝和太子订婚未遂,转头就和九皇子搞在一起的丑事还没传出个眉目来。
那头,刚回都没多久的荆溪荆大将军要娶蜃楼女子的事情接着就在都城里炸成了一锅粥了。
一时间都城里大街小巷,吃酒的喝饭的,无不眉飞色舞地谈这些闲资。
苏语凝偶然听到,也是惊得不行。
惊到不是惊荆溪要娶如儿,而是,而是荆明几天前在南湖里敲锣打鼓向如儿求爱的傻样子还没从她脑海里挥出去……
这兄弟两个,是要走到决裂不成?
最后真的都栽在女人手上了。
是夜苏赦再唤苏语凝进苏家祠堂,苏语凝已经想好面对苏赦失望的小眼神了。
毕竟她做的的确有些不像话,沈子离那么一闹,似乎沈政不解除她和沈子唯的婚约,就像是提前在给自己儿子找好绿色的纱帽扣上。
苏赦回来,照例是要在祠堂里踱步走上一圈,像是沉思了很久,才缓缓走近跪在蒲团上的苏语凝“太子和你相处的时候,有什么反常?”
苏语凝实话实说“他一直都很反常。”
也许是觉得这话太敷衍,于是苏语凝补充道“太子天选之子,让人捉摸不透,凝儿根本不知道他上一句话说完,下一句又会说什么。也许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从他嘴里吐出来,就是那么自然。”
没错,他就是一朵奇葩。
无疑的。
苏赦叉着的腰却挥挥手,好似在说苏语凝没有说到点子上去。
他怅然“太子好像开始对我有了怀疑,整个苏府,他恐怕都会生出界隙。”
苏语凝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凝儿的错,可能是凝儿太过粗心大意,才让太子殿下有所察觉。”
苏赦摇摇头“怪不到你头上去……只是,太子突然给了老夫暗示,教老夫着实心中惊愕没有底……
“早就猜出太子此人深不可测,已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怀疑到我身上来……也许还有个回寰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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