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炸耳,柳条抽芽。
三年一度的春闱拉开序幕,历时多月,跨度两年的买官卖爵案告一段落,戚家大老爷戚忠因办案有功举进内阁,四十过半的年纪,成为内阁最年轻的阁老。
纪钧也寄来了第一封报平安的信,信中说他们已经拜访了当地漕帮,但是暗访一事还不明朗,其他诸事顺遂。
随着信送过来的,还有两斤云雾茶,说是当地特产,寄来让她尝尝鲜。
岑子衿派人过去宝安路报了平安,便着手准备明日去戚家学馆要用的东西。
如果仅是戚家学馆教授的课业,岑子衿可以选择不去,只是现在诸事未明,她手上的筹码太少,要想及时了解戚家动向,学馆无疑是不二选择。
“啊呀,这不是岑三小姐?多日不见,岑三小姐别来无恙?”姜芽身边的一个黄衣少女状似吃惊地看着进来的岑子衿。
“人家能有什么恙?可别乱说话,小心人家兄长回来跟你急,把你兄长弟弟抓去打一顿都没处说理。”另一位蓝衣少女嗤笑接口。
岑四小姐岑子泠站在岑子衿身后撇嘴,径自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摆书研磨,她可是很乐意看岑子衿出丑。
岑子衿对此置若罔闻,对她们话里的内容倒是有兴趣。
听那蓝衣少女话,似乎兄长揍了什么人?
让她奇怪的反而是姜芽。
姜小姐是个火爆的脾气,往日里在学馆也是顶张扬的一个,今日跟她亲近的两位小姐都开口了,她反而一句话也没说,属实奇怪。
座位和岑子衿紧邻的绿衣少女探过身子,挤眉弄眼地凑到她耳边道,“姜家想把姜小姐送进京都的事儿可是传遍临安,听说姜太太都气病了,所以最近姜芽低调了不少。”
岑子衿抿唇颔首,注水研磨。
绿衣服的少女是赵家的小姐赵慧,素来与姜芽不合,能让姜芽丢脸的事情,她肯定第一个拍手称庆。
此时见岑子衿态度疏离也没太放在心上,“可能是怕流言蜚语传出不好的名声,姜太太前几日还打听过戚大爷,可惜啊,戚大太太说戚大爷已经订好了人家,只等着这次金榜题名回来双喜临门呢,啊,不对,三喜临门,还有戚大人荣登内阁。”
岑子衿眼神一凛,转头玩笑似的问,“戚晨订婚了?不知谁家小姐?”
赵慧挪挪自己的坐垫往她身边靠,贴着她耳朵说,“戚大太太对此保密着呢,只说到时候和袁家小姐一起迎进门,这妻妾同时进门,在咱们临安可是少有的事儿!就为这事儿,袁太太还去找我母亲哭了一场。”
鉴于岑子衿一席话让姜芽成了全临安的笑柄,赵慧对她是怎么看都满意,便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正准备再问一句,夫子已经持书进来,两人只得作罢,连忙正襟危坐。
学馆里前来教课的夫子一般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夫人太太,每一位都是个中翘楚,在临安备受崇敬。课业每日只半天,除了启蒙训诫,诗词书画,还包括音律,女红,棋艺和厨艺,十天一次休沐,半年一次考评。
每次考评只有甲乙之分,并无名次分别。
岑子衿自进入学馆以来每次都是甲等,因此虽然此刻有些晃神,夫子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戚晨定了婚事,却没有对外公布,会不会和岑子清有关?那方锐呢?
一团乱麻的思绪让她眉头紧紧皱起,不自觉的摩擦虎口,脑海中一条条整理事情的脉络。
衣袖被人紧紧扯了一下,也拽回了岑子衿的思绪。
青瓷不知道什么时候猫腰爬了进来,匍匐在地上小幅度的拽她衣袖。
岑子衿示意她先出去,整理了一下衣摆,趁着夫子留出时间给她们思考的空隙,走到她身边告假,先退了出去。
“小姐,安保路那边传话过来,有人擅闯宅子,还差点伤了夫人。”
岑子衿闻言,立刻转身写了张字条让门外的一个丫鬟递进去给夫子,带着青瓷就赶往安保路。
等赶到的时候,院子里刘管家正在差人重新修正修整暖房。
“怎么回事?人有没有受伤?请大夫了么?”
岑子衿一连串的凌厉追问,脚下不停,直往正堂而去。
“回小姐,是一个有点拳脚功夫的老妇,起先是说认识夫人,强行要进府拜访。咱们轰她,她就在门口坐着撒泼,夫人就命我们把她放了进来,谁知道她一进来先是在院子里到处乱窜,然后突然对夫人出手。还是张云出来制住了她,夫人才没有受伤,已经命人去请了大夫。”
张云和张风两兄弟便是陈霆在旧部里为她寻来的两名会功夫的旧识,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平日里话很少,张风随着纪钧去了江州,张云留下来保护安保路。
当初就是担心会有不测,没想到对手下手这样快,那边才刚开始暗访,这边就已经有人想杀人灭口。只是轻敌大意,才派了个末流功夫的老妇前来吧。
亲自去房里确认完纪母的安危,等来大夫确诊无事,岑子衿才起身走到园中。
“人呢?”
刘管家心有余悸地擦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道,“在柴房,张云兄弟看守着,不知道小姐要如何处置,还没报官。”
三小姐这会儿还是那端庄温雅的模样,可那通身冰寒,还是让他莫名的心里犯怵。
两人一起到了柴房门口,张云双臂环胸,抱着一把长刀靠在门边,看见她来,立刻正身挺立,“小姐。”
柴房里干瘦的老妇被人用绳子将双臂反剪身后,连同双脚一起打了个紧绷的花扣,嘴巴里还塞了一块不知哪里捡来的破布,侧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岑子衿眉头皱的更紧。
“她嘴里没藏毒,是怕她大嚷才堵住的。”张云看她转过头,心领神会的解释。
岑子衿有自知之明,并未上前查看,只是立在进门不远处问道,“谁派你来的?如何查到这里?”
老妇被拿掉口中的破布并没有回答岑子衿的问题,只是恶语诅咒,“你们这些个朝廷走狗都该死!尤其是平南侯家的走狗,死后都该下十八层地狱!”
岑子衿一愣,这可跟自己想的有点出入。
原以为是江州案中派来刺杀纪钧母子的,却没想到陆小侯爷家的仇敌,想到先前昏迷被带到这里的谈修龄,岑子衿水眸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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