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一颤,王嬷嬷低头道,“三小姐,您在说什么?大爷在前院招待宾客,到这漪澜楼来做什么?”
又饮了一口茶,岑子衿哂笑,“是啊,来这里做什么?”
随着时间流逝,王嬷嬷看桌上的点心她丝毫没有动口的意思,心里越发着急,“三小姐还是用些点心先垫垫,白瓷应该也很快会到,到时候回到宴上还要好一阵……”
话没说完,脖颈一阵疼痛传来,王嬷嬷就被一人扶着放到在地上。
“胡叔,宝刀未老。”
“……”
胡路眼角一抽,“小姐,你这么做太危险了,要是他们在茶里下药怎么办?”
抿唇一笑,“我既然知道他们今天要在这里算计兄长和我,自然也知道他们怎么下药,兄长呢?”
“赵吴氏在路上已经拦了带路的丫鬟,石砚扶着大爷回勤德院梳洗醒酒去了。”
岑子衿轻轻摩擦着虎口,看了眼内间,淡声道,“胡叔,你看,我虽未亲手执刀,却已在害人性命了。”
胡路脸色一沉,“小姐并未害人,只是自保而已。这世道,天真纯善的人怎么活下去!老奴这就回前院了,您也快离开这里吧,等会儿人就该来了。”
岑子衿点头,走到内间门口,看着榻上面色潮红的袁媛,红唇轻启,“对不起,袁小姐,你如果要怪,该怪你母亲和姨母将你推进这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来,我的兄长,怎么能容她们这般算计呢……”
走到漪澜楼外,抬头看着外面的阳光,岑子衿眯了眯眼,瞥了眼灌木丛后,转到了紫竹林里藏匿了身形。
戚晨摇着喝的有些迷糊,头重脚轻,步履踉跄地跟着一个丫鬟从岑子衿藏身的地方走过,丫鬟似乎正在疑惑,戚晨问,“嗯?不是说岑二小姐有话要跟我说么?这竹林都走到尽头了,人呢?”
今天因为岑府的帖子被母亲从祠堂里放出来,戚府没有设宴,所以前来恭贺的人见到他,也都纷纷敬上一杯酒表示祝贺,戚晨来者不拒,竟不知不觉喝了七分醉。
一个小厮过来通知他,有个小丫鬟受岑二小姐所托带他到竹林有话要说,他一时激动就跟着过来,可是竟然没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
正在小丫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忽然看见红梅的身影在漪澜楼出来,小丫鬟急忙开口,“我看见红梅姑娘了,二小姐应该在漪澜楼里等您。”
红梅是岑子清身边的贴身丫鬟,戚晨是认识的,这会儿听到她的话,眼睛一亮,脚步虚浮地朝着漪澜楼走了进去……
小丫鬟看自己完成了任务,就往宴厅走,去跟刘氏回禀。
人都离开以后,岑子衿才慢慢从湖边的灌木后走出来,自嘲地冷笑一声,站在竹林里眺望泽芳院的方向。
白瓷,应该来不了吧。
秋风乍起,竹叶沙沙作响,一抹青色飘入眼角,岑子衿眼神一凛。
轻叹声响起,玉冠束发,青衣素袍的男人就抄手从紫竹后出来,“岑三小姐,又见面了。”
谈修龄望着面前的小姑娘,挑眉一笑,“酒宴嘈杂,远远看见岑府这里有一片竹林,就过来稍散酒气。”
看见是他,岑子衿反而心中一松,谈修龄这样的人,恐怕还看不上她这点手段。
“谈大人,竹林幽远,可毕竟属于后院了,您还是早点回前厅比较好。”
谈大人?他虽得陛下金口御封太子太傅一职,可太子未立,这也只是个虚职而已,自己并未进宫授业,也不必点卯应职,何来大人一说?
“岑三小姐说的是。”谈修龄勾唇一笑,“前两日我听闻岑三小姐最近在修缮一处宅子,恰好我有一个好友也看上了那处宅子,不知岑三小姐可否割爱?当然,他买来是只是作为临时下榻之地,不做他用。”
这是交换?作为今天他为自己保守秘密的代价?
不过,既然谈太傅金口一开说不做他用,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恰好她也觉得高家那宅子给纪钧带着母亲住不太合适。
“既然谈大人作保,小女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不知道谈大人说的割爱是怎么割法?”
谈修龄诧异,这么相信他?
“这就看岑三小姐方便,再找一处同规格的宅子跟你交换如何?”
“那小女就却之不恭了,还望谈大人莫要食言。”岑子衿福身一礼,想到等会儿要发生的事情,并不希望他继续留在这里,闭口远望,疏离之意明显。
狭长眉眼微眯,谈修龄受了她这一礼,便点头离开。
宴厅里笑声不断,刘氏看到快步走回的小丫鬟跟自己点头,微点头示意,小丫鬟就悄悄退了下去。又过了两盏茶时间,刘氏和姐姐对视一眼。
“妹妹,你们这岑府的果酒是哪里买来的,后劲儿这么强,我都有点上头了!”袁太太用手抵着额头,玩笑似的问。
“哎呦,是我的不是!这果酒是府里自己酿的,谁知道这么大劲儿,这样吧,我带诸位到后面走走,散散酒气。这宴厅后面刚好有一处镜湖,没风的时候映着周围的景色,还是值得赏看的。”刘氏站起身提议。
席上诸位刚刚也都多少喝了些果酒,听到刘氏的提议,都点头称好。
“这感情好,我以前可是听老爷提起过岑府的镜湖,边儿上是不是还有一大片紫竹林?听说站在对岸看的时候,路面水下都是竹,美不胜收呢。”一位年轻的夫人跟着起身笑问。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想出去透透气,就纷纷起身,边走边赏,一路往紫竹林走去。
刚走到一半,一个丫鬟正站在那里翘首以盼。
“你不是袁丫头身边服侍的?怎么站在这里,你家小姐呢?”刘氏第一个看见她,开口问。
“回太太,小姐和岑三小姐在后面的楼阁里整理衣衫,可是送衣服的人还没来,我过来迎一迎。”
其实她被王嬷嬷吩咐在外面守着之后就在这里了,就等着诸位夫人过来,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又低下头去。
“你们看,我都忙完了,刚刚下人不懂事,把袁丫头的裙子蹭脏了一块,我就让三小姐带她到这里整理,谁知道三小姐的丫鬟还没回来,要不我过去看看,让四弟妹带你们先逛着?”刘氏为难的说,江氏今天过来露了面就早早退席,如今能招待各位夫人的只有她和董氏。
“要不一起过去吧,我看那阁楼也不远,刚好我们也歇歇脚。”
这里很多人是看不上董氏的,虽然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可岑府这位四太太连生了两个女儿,反倒是自己的丫鬟爬上主子的床生了位爷,对此,众人心中都有些鄙夷。
“那,那就劳烦诸位跟我往前走走了。”刘氏安抚地看了眼董氏,又带着一群人往前走。
可是距离阁楼越进,她心跳的越厉害,总感觉事情不太对,本该遇上的岑子衿和戚晨一点影儿都没看见,自己的丫鬟明明跟自己示意事情办妥了。
一直走到漪澜楼,都没看见岑子衿,刘氏心中惊慌,强作镇定地带着众人走进去。
只是还没坐定,忽然听见内间传出来的喘息声,一行人都变了脸色。
刘氏连忙命丫鬟把进来的小姐们带出去,袁夫人惊呼一声,“媛姐儿!”
大家都面色难堪,就连戚大太太都皱起眉头。这种龌龊的事情,在内宅屡见不鲜,只是不知今日这位袁小姐又是和谁有了首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后半生算是毁了。
袁太太两步并做一步跑进去,忽然大叫一声,屋里的人面面相觑,刘氏尴尬看了眼众人,戚大太太开口,“今日府中有事,要不我们就先离开,岑三夫人处理好再到宴厅寻我们吧。”
说完就往外走,其他人也尴尬地跟着往外退。
刘氏进去看清软榻上身体交叠的两人,也惊退了两步。
不是岑子初!
刘氏连忙追出漪澜楼,“戚夫人留步!”看到所有人都回头看自己,僵硬地扯动唇角,“戚大太太德高望重,我年轻不懂事,难免有处理不当的地方,可否请戚夫人留下来帮衬一二?”
里面的人是戚晨,她原本和姐姐合计逼迫岑子初的手段全都用不上,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媛姐儿这辈子……
戚大太太皱眉,想了想,还是回身跟着刘氏走了进去。
床上的两人已经分开,袁太太正用薄被裹着袁媛坐在塌边哭泣,而床上另一侧则是迷蒙这眼睛呆愣站立的戚晨。
戚大太太眼前一黑,向后倒去,戚晨上前两步扶住她,却被戚大太太一巴掌扇在脸上!
“戚晨!!!”
她活了半辈子,从没有用如此歇斯底里的声音说过话,在她看来,女子就应该稳重端庄,守礼守矩,进退得宜。可这是她教出来的儿子,做出如此卑劣之事的长子。
“三婶娘?这是……”
屋子里一片狼藉,袁太太红着双眼看向端着托盘走进来的岑子衿,刘氏也眯着凤眼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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