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逢,伫立于门槛内外的双方皆略感激动。
慕珏尘轻轻颔首,双手拂袖作揖,彬彬有礼开口道“云兄。”
顾昔君则对着云熙眨下双眼,微微抿嘴一笑,无语凝咽。
又见她那灿烂的笑容,云熙神色微滞。待回过神儿来,他匆忙整理头冠衣着,眼角微弯,恣意笑道“时隔多年,未想今日竟能再次见到两位故人,真乃天赐机缘!云熙得而有幸!”
“能够再回云府,我也感到很幸运、欣忭!”顾昔君强压着心中那股喜悦带来的激昂,挠挠头发,欣喜对答。
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凝望那早已镌刻在心底的一颦一笑,云鄞双眸忽然变得深邃,上前一步,踌躇后又退了回来,轻轻问道“这么多年,过得可好?”
“嗯,好,挺好的!”顾昔君继续微笑。
“那就好…”云熙低头,再次抬首时眼神瞟到她身旁的慕珏尘,忽然反应过来,“对了,看我只顾寒暄了,两位快快请进!”
说完,他边对着两旁候着的奴婢使眼色,边急忙伸开手臂往府内引路。
府内环境依然优雅如画,飘渺如故。曲折小路一侧绿水环绕,花木昌盛,苍松高耸,翠竹数于竿。
几经迂回,顾昔君见到前方那石雕的青石小桥,桥的尽头是自己从前经常光顾的那座石亭,亭中帘曼依旧随风清摇舞动。
惹得顾昔君不禁顿足,遮阳遥望。只见熟悉的莲池内,碧色荷藕,白色水莲,一一尽数眼底。
“这里还是这么美……”
顾昔君用力嗅着荷花传来的阵阵的香气,轻启薄唇,喃喃低语。
走在前方的云熙,听闻轻叹,默然回首,心中惘然。此情此景,着实令人不由得心生感叹,回味绵绵。
“慕笙,你看!”顾昔君突然大喜,惊呼。一只指着莲池中心一座高大的镏金人形雕塑,一只手连连对着慕珏尘招手。
那雕塑雕刻着正一翩翩起舞的仙子,舞姿绝美惊艳。举手投足间又尽显优雅高贵,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在灿烂炙炎的笼罩下,尤为熠熠生辉。
慕珏尘寻望过去,眼底亦是惊叹。可刹那间,慕珏尘凤眸微微眯起,心为所动,侧目看向云熙。
云熙的目光亦定格在那座精妙绝伦的雕像之上,盘桓踯躅。
“云兄,池心这雕像手法繁复,技艺巧夺天工。远远望去,就似仙子下凡,真是一件绝品啊!”顾昔君夸赞的同时瞧向云熙,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雕像。她下意识的回望起那雕像的面部,狐疑低声道“这……”
这雕像上所刻画的不是云黎么!
顾昔君皱起秀眉,再次瞥向云熙。
发觉到她的凝视,云熙拉回思绪,却没有多说,“我们走吧!”
“嗯!”
顾昔君同慕珏尘对视一眼,点头应声,继续随着云熙走向水云殿方向。
水云殿如往昔般,在一片似雾缭绕的花海之中耸立。大殿之外,株株牡丹挺拔俊秀,花萼粉嫩。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
大殿屋顶坡度陡峭,翼角高挑,装修精致富丽,雕刻彩绘尽全。而规模,较之从前更加庞大,延绵数里之广。足可见云氏当今之强大与繁盛!
走了好远一段距离,一行人等方才走进正厅。
奢侈靡费的大殿内,仍旧悬挂着数串珍珠般的水晶珠子,一圈清澈溪水环绕四周,汩汩流淌。显得大殿空灵虚幻,美如云端。
望着眼前熟悉的这场景,顾昔君自然又想起慕少卿同云黎礼成的前夜。盛状空前绝后,精彩纷呈,热闹非凡。
而今,虽然装点看上去更加豪华奢侈,却反而显得玄虚空寂。
待小奴婢恭敬着献上鲜茶,通通禀退出门,云熙才终于开口,问到两人的近况。
顾昔君只好胡编乱造,东拉西扯,敷衍应对。她本也不想这么诓骗云熙,但不然能怎么办?自己实际上只不过离开了这里十日有余,回东边穹苍深山转了一圈。归来,就已是沧桑巨变!
查觉顾昔君内心愧疚,言辞闪烁,慕珏尘只好轻启尊口,转移话题,“今日再入云骛城,莫某所见所闻,发觉街上劳奴较从前少了许多。且百姓民风更为淳朴,不似以往之浮华,商贸更为旺盛。云兄性情豁达,深谋远虑,实为治国之才。”
“咳咳。”坐一旁正在内疚的顾昔君,听了慕珏尘这言语之后,当即忘却烦恼,被自己口水呛住,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他。
“莫兄谬赞,我只不过是尊承先父的遗愿,壮大云氏家族而已。其过程中夹杂了些个人的想法于律法内,便肆意改了祖宗传下的法典。
最初行使起来也是磕磕绊绊。几经家族反对,磨难起伏,如今,才算颇有成效。如此,他日见了祖宗,也不至于无颜相见。”云熙放缓声音,凝眉摇头轻叹,额头那几道显露出的皱纹更加清晰了些。
看着略显疲惫之态的云熙,不似刚才在众人面前的那般威严。顾昔君再次心生亏欠,原来他,始终不曾当自己是外人。
是啊,云氏家族庞大,声音众多。长辈同辈甚至是晚辈们勾心斗角,党同伐异。又有多少人背地里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可面前这个有才华或者说是有手段的男人都独自抗了过来。只是,他刚才那番心底话,也许从未对他人,也不敢对他人袒露过……
一旁看得分明的慕珏尘自然是聪明绝顶,引领神会。从云熙最初的言行中就觉察出他对他们二人,不,准确的说,是对顾昔君的特殊对待,胸中既矛盾又抵触。
令他所不解的是,于云熙来讲,这些陈年情事早已过去了三十年整。人们都说,时间不都会冲淡情感的么?那为何云熙对顾昔君却心怀执念,仍旧久久不能忘怀!
慕珏尘突然想起了在杂志上曾经看过的那句话爱的最高境界是经得起消逝流年,等待,才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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