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尚国最近这段时间忙地焦头烂额。
他的工作出现了一些状况,且不是小状况,而是各种突发不断的大状况。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手上的客户资源一直在不断地减少流失。
那些已经和他有了合作意向的新客户不断打电话来告诉他,他们有了更好的合作对象。
但这不算什么。
因为在没签订正式合同以前,什么都有可能改变,就像男女朋友没有结婚证以前,他们永远都有另一种选择一样。
可最让傅尚国不能理解的是,那些跟他签订了合作合同,并且已经合作了很多年的老客户,也突然不断打来电话提出要跟他解除合同。
即便解除合同会面临巨额赔款,他们还是毅然决然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傅尚国顿时有些慌神了。
于是,他给那些老客户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好言好语地说要去拜访他们。
但是,他们不是不接电话,就是接通后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傅尚国终于明白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必须得把他们一个一个地约出来,坐上一坐。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那些曾经很容易就约到的人,到了如今却都变得难如登天。
迫不得已,他只能去蹲点。
蹲点,确实有收获。至少,有人肯受他的邀坐下来和他谈一谈。
但,只要话题一涉及到合作方面,那些人便避而不谈,所有人都如出一辙,没有例外。
傅尚国终于意识到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
所以,他又旁敲侧击地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再跟他合作了。
然而,让他感到害怕和恐慌得是,这些人都对这个问题表现的讳莫如深。
他考虑良久,隐隐糊糊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他猜想,他背后应该有一双他所不知道的手在推动整件事情的发展。
那双手想要将他逼进绝境里。
但,那是为什么?
蓦地,傅尚国想起了杨珊雯来找他离婚时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他记得尤为清楚。
那天,杨珊雯让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可他本就没打算离婚,当然也就没打算签字。
于是,杨珊雯怒了“傅先生,如果你不在这份离婚协议上签字,那我们就只能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了。”
他当时不以为意,嗤笑一声“杨珊雯,你要知道,现在我可是比你有钱,比你有人脉,甚至还比你多那么一点点的势,你觉得你能胜得过我?”
那时的杨珊雯定定地看了他几秒。
忽而,她摇了摇头“傅先生,你胜不过我的。”
她勾唇一笑“因为现在的我,背后有一位金主。而这位金主可是比你更有钱,更有人脉,甚至比你更有权势,你觉得你能胜得过我?”
他当时既惊讶又心慌,自己像是要确定什么似得“你说什么?”
杨珊雯瞧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我说我背后的金主比你更有钱,更有人脉,甚至更有权势。”
他将这句话听地清清楚楚,可就是不愿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其实,在那一刻,他的胸有成竹和满不在乎都统统没办法维持了,他心慌地厉害。
杨珊雯没再回答他,她只是笑看着他。
因为她知道,他听清楚了。
而此刻坐在办公室里的傅尚国也想清楚了。
他的心立时沉了下去,他甚至觉得有股凉气直接从脚心窜了出来,瞬间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他惶恐无措,杨珊雯所说的“金主”大概是真的,而他背后的那双手或许就是那位“金主”。
但对他来说,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已经岌岌可危,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傅尚国实在烦躁不堪。
在考虑清楚这件事背后的原因之前,他一直忙于应付各种突发不断的状况。
因此,他一直都没仔细地想过,为什么自从他和杨珊雯离婚后,他们公司里那些不论是高职位领导还是低职位员工,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无论他走到公司哪个区域,哪个角落,那种嘲笑的,鄙视的,羡慕的,同情的,还有其他看不懂的眼神,都如芒刺背,如影随形。
虽然胧月那次,许多人看了他的笑话,可他认为,他和杨珊雯离婚这件事不至于就弄到了公司里人尽皆知的地步。
可现在,当他弄明白了他工作状况发生的原因后,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杨珊雯才是让他处于这种不堪境地的罪魁祸首。
他记得,杨珊雯来找他的那天,她来过他们公司。
而她来过之后,他就变成了他们公司的异类。
他不知道杨珊雯在他们公司里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他肯定,杨珊雯地到来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傅尚国的心发沉地厉害。
他坐在办公椅上,手里夹着烟,没有点着,整个人看起来颓废无力。
他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安静地躺在桌上的手机。
他想给杨珊雯打电话,可却有些胆怯了,经过几番纠结,他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杨珊雯的号码。
但他发现,他的手竟然在发抖。
电话几乎是刚响就被杨珊雯接通了,彼端传来冰冷且毫无波澜的声音“什么事?”
什么事?
这句话听在傅尚国耳中只觉得似曾相识。
他寻寻思思间,忽然想起原来自己对着杨珊雯的时候,就爱说这句话。
说这句话时,他的耐心都是有限的。
可不知道,电话那边的杨珊雯说这句话时,耐心是不是有限的?
傅尚国非常苦闷,可他无处发泄,所以,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咬牙切齿的愤怒一股脑地发泄到了杨珊雯身上“杨珊雯,你那天来我们公司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哦!”傅尚国等了好久才听到杨珊雯轻飘飘的声音“我就给你们公司前台说,我是你老婆。”
傅尚国的心“咚”地掉了下去。
他们公司所有人都认为李万珍才是他老婆。
可现在,有一个人突然跑到公司来告诉所有人,她才是他傅尚国的老婆,公司那些人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呢?
从他们对待他的态度就可以分辨出他们的想法。
且不论杨珊雯所说是真是假。
但只要人人相传,假的也会变成真的,那真的当然就更真了。
若是这样,那他私生活不好,作风有问题这件事就会人尽皆知。
他婚内出轨的事情就会彻彻底底地暴露于人前。
傅尚国脸色发白。
他知道许多男人都有情人,然而,所有的情人都是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
一旦她们暴露在阳光下,那么,所有的麻烦就都会随之而来。
就如此刻的他。
“呵呵。”傅尚国竟苦笑起来。
这就是杨珊雯说这句话的目的,她想的原来如此。
因为他们大老板绝对不喜欢私生活混乱,个人作风不正的员工。
即便他再有能力,再有才华,只要让人发现他的作风有了问题,那么,他就别想在这个公司里待下去,他会被永久性地辞退。
而被世界百强公司辞退的人,还会有其他公司愿意要他吗?
答案当然是未知的。
可若杨珊雯背后的那双手再轻轻一推,他立刻就会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傅尚国脸色更加苍白了,他神情颓然地坐在那里。
他想,他今后的路恐怕不好走了。
傅尚国霎时间恨透了杨珊雯,恨她做的太狠太绝。
她轻而易举地就毁了他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
等傅尚国再想起追问杨珊雯,她背后的金主是谁时,杨珊雯早已挂了电话。
傅尚国又拨了过去,可那电话竟然变成了关机。
傅尚国终于被气炸了,电话被狠狠地摔在地上,顿时成了四分五裂。
杨珊雯站在化妆间的楼道里,面带笑容,慢条斯理地拆着电话卡。
其实,她一直在等傅尚国的电话,等他问她,她在他们公司到底做了什么。
现在,她等到了她想要的结果,所以,她就拆了电话卡并扔进垃圾桶里。
她不想跟那人有任何的瓜葛了。
杨珊雯踏着轻快地步子往化妆间走去。
她的嘴角微翘,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天,她把孩子送到学校,就着手搬了新家,收拾妥当后,她换了一身衣服出了门。
她要跟傅尚国离婚,可傅尚国不来找她,那她只能去找傅尚国。
她仰望着矗立在市中心的,这栋整个墙面都用银灰色玻璃装饰而成的庞然大物。
明晃晃的日光照在上面陡然反射出强烈刺眼的光线来。
那是她第一次去傅尚国的公司。
以前,她从来不曾去过,因为傅尚国没带她去过。
可他却带别的女人去过,那个女人就是李万珍。
她依然记得李万珍在她面前炫耀傅尚国带她去那里时的情景,得意且张扬。
她冷笑一声,对着庞然大物闭上了眼睛。
那层薄薄的眼皮瞬间隔绝了面前光芒万丈的建筑,也隔绝了她对李万珍的记忆。
深呼吸过后,她睁开眼睛,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了那座庞然大物。
对她来说,前台根本就是几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他们脸上迎面泼来的青春让她觉得,自己已经老地像是旧社会的人了。
可她忘了自己其实也只有30岁过而已。
她想,大概一个人的心苍凉荒蛮了,那么她看待一切时,也就觉得又老又旧了。
她走到其中一个小姑娘面前,隔着柜台,语气随和而缓慢“小姐,您好!我要见你们的傅总经理,傅尚国先生。”
小姑娘问她“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小姑娘微笑“那请问您贵姓?”
她当时嘴角翘地老高“我是他老婆。”
然后,她瞧见小姑娘瞬间睁大了眼睛瞅着她,而那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兴奋极了。
李万珍第一次来找她时问她“杨珊雯,你知道尚国的同事都叫我什么吗?”
问这话的时候,李万珍的脸上满是对她的同情和怜悯。
她心中暗潮汹涌,却还强自镇定“什么?”
李万珍忽然靠近她耳边,语气满是得意“他们都叫我傅太太。杨珊雯,”她离开她耳边站直身子,轻蔑地倪着她“他们都叫我傅太太。最最重要的是,尚国他竟然从来都没反对过。”
她当时被气得头脑昏沉,摇摇欲坠。
傅尚国曾说过,他们公司最高层的那位大老板不喜欢那些生活作风不好的员工。
所以,当她站在傅尚国公司时,就说了那样一句话,她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让傅尚国再也无法在那里立足。
杨珊雯走进了化妆间,她的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日子就这样在傅尚国的焦虑和不安中,一天天过去了。
可傅尚国发现公司并没有将他辞退,而是仍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可杵在这个位置,对于没有业绩和个人作风有问题的他而言,简直如坐针毡,尴尬无比。
一转眼,三个月过了,傅尚国常常会因为别人对他的讥讽和排挤而恼羞成怒。
他无数次想要辞职,可他不甘心,他就是放不下这份工作,因为他所有努力和心血都被融化在了这份工作里。
如果放弃就等于让他放弃了自己的整个人生。
这一日,傅尚国陪无聊的客户吃过饭,坐在出租车里。
微醉的他其实对于有些记忆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可他还是努力地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那些不好的回忆像是老旧的影像,在他脑海里影影绰绰地回荡。
时至今日,公司那些高层从对他地颇有微辞到对他能力地质疑,而他从开始的焦头烂额到现在的精疲力尽。
一桩桩一件件,他实在有些疲于应对了。
之前,他又给杨珊雯打过一次电话,他想让杨珊雯背后的人放他一条活路。
可杨珊雯的电话居然变成了空号,他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
傅尚国回到他和李万珍组建的家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一楼客厅里黑乎乎的,李万珍早就睡了。
他一直都知道不论他回来的早还是迟,只要到了李万珍睡觉的时间,她都会按时睡觉。
她从来不会等他。
傅尚国没开灯,他抹黑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点了一根烟,慢慢地吸了起来。
那一闪一闪的红光是这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可他傅尚国生活里连一点点的光源都没有了。
一支烟吸完,傅尚国掐灭了烟蒂又抹黑上了楼。
他的动作很轻,轻地让人以为他不是在走路而是在飘。
他进了卧室,拿了睡衣就去了隔壁的浴室。
他和李万珍睡得那间也有浴室,而且浴室还有隔音,但他还是去了隔壁的浴室。
他怕吵醒李万珍。
并不是他有多么心疼李万珍,而是只要李万珍醒着,她便会追着他问“尚国,我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婚?”
有时候,他被问地烦了就会敷衍她“再等等。”
然后,李万珍就会心不甘情不愿地追上一句“你都离婚这么长时间里,你说再等等,再等等,那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接着他也会对上一句“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想和我结婚,那你一直等着就是了。”
这样的戏码,这样的对话,在这几个月里,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要上演一次。
他忽然有些厌倦这样的生活了。
他不明白,曾经认为千好万好的人儿,为什么突然间就不喜欢了?
有时候,他会莫名地想到杨珊雯。
想到那时候的杨珊雯总会在他不回家的时候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而且不论多迟,家里的灯总是亮着的。
想起这些,他便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可他明白,他和杨珊雯已经离婚了。
他和她的曾经也已经成为了过去。
傅尚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他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没想到李万珍醒了过来,她转过身来抱着傅尚国“回来了?”
“嗯。”傅尚国疲惫地应了一声。
傅尚国想睡觉,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可李万珍却不如他所愿。
她的语气带着无限憧憬“尚国,我今天陪朋友去婚纱店看婚纱了,她穿在身上实在太漂亮了,我都有些等不及要穿上它了。”
李万珍看傅尚国不为所动,又摇了摇他,性感的红唇凑到他的耳边,吹出了痒痒的气息“尚国,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拍婚纱照?”
傅尚国听到李万珍这样问,已经很厌烦了,他顿时感觉头疼地厉害,可他又不想将李万珍推地太远。
如果有一天,他傅尚国失去所有,那李万珍就是他这些年来唯一剩下的东西。
于是,傅尚国看着李万珍“等我这阵子忙完了吧,最近比较忙,可以吗?”
黑暗里,傅尚国看不到李万珍的表情,可他却看到她的眸子亮亮地瞧着他,他刹那间心软了,毕竟李万珍和他已经这么些年了。
终于,他所有的坚持都已经坚持不住了,就这样吧,是好是坏,就这样吧!
如果他真的一无所有,至少他还有个李万珍,他是应该将她绑到身边的。
这样想着,傅尚国就说“好吧。”他又顿了一顿“不然就这个周五吧,我腾出几天的时间来。”
但其实,他哪里还需要腾时间,他的时间简直多的用不完,但他不想让李万珍知道。
李万珍听到傅尚国如此说,顿时笑逐颜开,她在傅尚国脸上猛然亲了一口,语带娇俏“尚国,你真好。”
傅尚国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他只听到了李万珍愉悦的声音,却没有看到她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奇异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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