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樽狱威严肃穆静立在延绵高山之下,楼宇中烛火点点透出,仿若幽冥蜃景。
云衍到达时,天边惊雷乍起,狂风呼啸,一派山雨欲来之势。
她从怀中取出舒王御令,入狱的一路上,无人敢拦,轻而易举就问出关押云家人的死牢。
狱卒领着她到了下字号死牢,她便令退众人,冷眼看着被关在其中的几个熟面孔。
云夫人断手处用粗布随意裹着,昏迷不醒,同云老爷和云岚一起,缩在角落。
而云府的家丁则被关押在隔壁。
云岚是最先看清云衍面容的,她惊叫一声“是你!”
众人都从恐惧呆滞种醒来,纷纷看向云衍。
云衍慢悠悠从一侧拖了把木凳过来坐下,牢内云岚怒火蹿升,起身就要冲过来骂人,被云老爷拉住了“你不要再闹了!还嫌把咱们家害得不够吗?”
“云金城,你是明白人。”云衍皮笑肉不笑道,直呼他名姓“老实说,我并未想过舒王会来,如今还把你们关在死牢里,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他我不管,我来,是想问些事情。”
云金城脸色又青了几分,他怎么得罪的舒王,她会不知?
“指使你们和林铮对付云衍的幕后之人是谁?”云衍笑道。
云金城闻言像是被噎了一下,惊惧失措“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云衍垂眸“你为了攀权把云衍许给林铮,却不知道他背地里同你那蠢笨的大女儿云岚勾搭上,挑唆她的妒火让她对云衍心生怨怼进而借你之手,将有毒的嫁衣送去给云衍,幸而云衍只是毁了容貌,你却并未追究责怪。”
“但林铮以此为借口,暗地里向你表达想要退婚的意思,你怕你放跑了他这个金龟婿,竟然同意让云岚明目张胆同林铮来往,口口声声说云岚做个妾室,其实就是想恶心云衍让她自己知难而退提出退婚,你深知自己女儿的性子,她要嫁的人,必定只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容不得什么妾室通房,我说的可对?”云衍眸色渐凉,云家人面如死灰。
“你胡说八道!”云岚大骂,云衍狠狠瞪她“没脑子就别插嘴,否则我马上让你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云岚吓得缩了回去。
云衍继续道“云衍一直没提退婚,林铮就不停暗示云岚让她心急,令她生出要除掉云衍的念头,进而找李氏来说服你。”
“尊明山的山匪是你亲自去找的,但其中牵线搭桥的人是谁?云金诚你最好老实告诉我。”
云衍慢悠悠站起身来,语气阴寒“说起来,嫁衣上的腐毒根本不会是云岚这蠢材能随意取得的,林铮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给她腐毒,那么这个人又是谁?”
云金诚听闻此言,又惊又气瞪着云衍,胸前起伏剧烈,仿佛快喘不过气来“我不晓得你是什么人,从何处道听途说了这些,但我是她生父,我岂会害她!你莫要含血喷人!”
“你自己心中有数。”云衍冷笑“我同云衍曾有些交情,看在她的面上,只要你们把知道的照实说出来,我或许能让舒王饶了你们。”
云金诚愤怒到达了顶点,他这一生,何曾被个小丫头这般威胁过?
但他的确又心虚得不敢再看面前的人。
云衍趁机给他点点火“幕后之人是针对云家二小姐来的,如今她死了,你们也就没用了,所以他指使林铮利用太守职权,处处堵死你云家的生意,抽丝剥茧,让你云家落败得名正言顺。”
“林铮可不是因为你这蠢女儿不守妇道当众出丑,又险些害他丢了官职才如此针对你们,老东西你也不想想,他年纪轻轻就做到堂堂禹州太守,靠的是什么?他心眼再小,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报复打压你们。”她一脸无聊的拿出万安澈的御令来把玩。
云金诚犹豫不决,看着她手中的御令,眼色复杂隐忍。
云衍微微一笑“我明日再来,你们且考虑考虑,到底要活还是要死。”
“哦,对了,半年多前李氏带入府中的丫鬟连翘,恐怕也同幕后之人有关吧?李氏醒了你们最好也问问她,是谁把连翘塞给她的。”
她装得一副凄苦怯懦的样子,在云府受尽屈辱,好让云衍看不过眼将她要来做贴身丫鬟。
却不想…最后竟栽在她手里。
自樽狱回到城中的舒王府时,已是二更天。
云衍没从侧门回去,毕竟取药总不能取到这时候。
她从王府守卫疏松的后宅杂院翻墙而入,绕路匆匆赶回知鹤居,路过万安澈寝居时,屋中还亮着灯。
四周守卫见一个丫鬟深更半夜出现在此,作势就要上前盘问。
云衍正打算用编好的借口应付,就见屋门被打开,万安澈的近侍阿肆走了出来“王爷旧疾复发,左卫你快带人去请顾先生,你,去取暖炉过来,那边的,让暖池的人备上温水。”
他边吩咐院中侍卫,边看了一眼立在长廊阴影处的云衍。
病秧子发病了,云衍挑眉,她就说了,有病不好好在府中待着,巡什么堤坝!
侍卫们登时领命而去,云衍趁机回了凤临阁。
她迅速给阿沁穿回丫鬟制衣,扛下楼放在厅内的软塌上,便径自上楼取下换颜皮随意擦了擦脸就歇下了。
但她怎么也睡不着,脑中全是这半年来的种种影像。
半年前林铮突然登门提亲,而后便不停邀约她远游,被数次婉拒后突然的冷淡疏离,后自己大意中了嫁衣上的腐毒毁了容貌,再然后便是尊明山被绑,林铮大婚时那副看似兴高采烈的笑脸…还有连翘。
云衍越往细处想,就越发现种种迹象都在脑中串联成一条模糊的线。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盘棋,是有人从半年前就开始下的。
那时候,万安澈也刚好入住羽城舒王府。
想起万安澈……云衍不禁凝眉,这人身上也是诸多疑团。
她有些心烦的起身下床,在自己衣服的袖袋里摸索了一阵,翻出一只小瓶来,穿好衣服便往凤翎阁外走。
恰好瞧见阿肆背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万安澈往暖池的方向去了。
身后还跟着个男子,眉眼同顾三长得十分相似。
云衍大刺刺的跟了过去,在暖池外被侍卫拦下了。
但瞧她那张脸,还有她手中的御令,又纷纷退了回去。
阿肆刚好走出来,见到云衍也是愣了一下,不情不愿的行了礼“属下参见王妃。”
“免礼。”云衍朝门内望了望“我听说王爷犯病了,来看看。”
阿肆一脸不信。
云衍也懒得解释太多,抬脚就要往里走,阿肆手里的剑拦在她眼前“顾先生在替王爷医治,不能打扰,王妃还是回去休息吧。”
云衍定定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把手里的药瓶递过去“也好,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替我交给顾先生,让他给王爷服下。”
见阿肆一脸戒备的接下药瓶,云衍不再逗留,转身走了。
那个顾先生应是个医者,把宴命丹给他,他应该知道是做什么的。
不过能不能到他手里还两说,搞不好阿肆转手就当什么毒药给扔了。
毕竟,她可是个奸细啊……云衍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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