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在睡梦中,恍然觉得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那声音,当真是十分低沉悦耳,温柔得不像话。
“死气能帮你压制那股内力,自然也能帮你处理这些个蛊虫…你不要放着不用。”
“你体内的内力属阳,而死气至阴,你挑的那门心法很合适,但要等你将死气运用熟稔再配合心法,方能顺利驯服那股内力,明白了么?”
云衍不住的点头,这声音,这声音……真好听,优雅沉缓似是普罗众生的谪仙。
好像有人摸了摸她的脸。
又好像,唇上触到了一丝凉。
她皱起眉来。
耳畔一声轻笑划过,她感觉身子渐渐的下沉。
云衍下意识去抓她能抓的东西,也不知抓到了什么,下坠感顿时停了。
男子的衣襟被她扯开,现出了苍白的皮肤,和深邃好看的锁骨。
“阿衍。”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抬手轻轻将云衍的手拉开“我该走了,你……”
后面的话,云衍没听清。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夜莺浅鸣伴着云衍飘忽的意识渐渐沉入梦里。
陆玖提剑顺着那股浓重的血腥寻入山谷深林,方才云衍扔出来的游仙散迷了他的眼,此刻不太能在黑暗中看清什么。
但陆玖的五感是影卫中最好的,眼睛不好使,他的嗅觉和听觉依然清晰。
迎面有一高挑的人影缓步走来,伴随着足以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煞气。
陆玖心惊,立时驻足凝眉发问“什么人!”
来人并未回答他,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已施施然从他身侧走过。
‘咔拉’一声轻响,陆玖手中的剑刃齐齐断开。
他吃惊的垂眼,却看不清手中断剑此时的形貌,下一瞬就脑子一重,整个人晕倒在地。
帝冠上的珠帘在微风里偶尔轻响,转瞬便随主人消失无踪。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
醒来的云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颗参天大树下,那匹受惊跑走的马,此刻竟在一旁乖乖吃草。
她全身酸痛,暗叹好在有死气护体,否则昨天那么重的伤,肯定要养上十天半月。
她不敢多做逗留,立即上马赶路。
当天入夜时,云衍顺利到达羽城清羽街,衍居酒楼。
就着一身狼狈打扮,她只身走入嘈杂热闹前堂,立刻有小厮迎了上来“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云衍答他“我找白楼。”
小厮闻言神色一正“姑娘且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不多时,一个面相儒雅的男子自楼上下来,一见云衍就露出谄媚的笑“这位客官找在下有何要事?难道是在我楼内遭了怠慢?放心,在下一定……”
“不急,先给我来壶霜花酿。”云衍打断他。
白楼神色一顿,整个人严肃起来“姑娘这边请。”
她跟着白楼穿过主楼,走入后院的小居内,取下斗笠,四下打量一番道“都半个多月了,你也不用还挂着白绫吧?”
白楼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皱眉“你到底是谁?”
霜花酿是种味似清茶的陈酒,衍居的家主最是爱喝,而也只有她能喝到。
常人莫说尝尝,恐怕听都不曾听过此种怪酒。
但眼前这绝艳至极的女子,不是衍居的人,却知道这种酒。
这着实让白楼心中一紧,方才的戒备谨慎更浓几分。
况且,他素来对美人这类的,就不太有好印象,除了衍居家主。
云衍看着他一笑,答非所问说了四字“胧月诛天。”
白楼的双瞳在震颤中骤缩,云衍的笑自绝美的面容上绽开,显得艳丽又鬼魅。
舒王的队伍在第二日午时过后抵达羽城。
受了伤的陆玖紧随其后匆匆找到了阿肆,阿肆面色凝重的将他带去见了万安澈。
陆玖将那天夜里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禀报出来,却见万安澈面色无波,丝毫不感到惊讶。
“王爷,那女人留不得!”阿肆忍不住上前请示“请让属下去处理。”
“你要处理谁?”万安澈幽幽开口“本王要你们护好她人都做不到,还想处置谁?”
阿肆和陆玖皆是一愣。
他起身走出书房“陆玖,你办事不利,自己去刑馆领罚。”
说完,人已经走出去了。
两个影卫面面相觑,皆想不明白他们王爷这是要做什么,竟放着明摆着的奸细不杀。
莫不是中了那奸细的西域邪术?
他们心目中的异国奸细,此刻正在衍居后宅的小楼里倒腾换颜皮。
索朗月央的脸太过惹眼,不适合抛头露面。
云衍在这张绝艳的脸上,用换颜皮做了些改动,眉骨变突,鼻头改宽,一双惑人的眼也弄小了不少,瞬间就让整张脸普通起来。
白楼坐在她身后的窗柩上喝茶,滔滔不绝同她说着近日来羽城的大小事。
其中,自然少不了云府和太守林铮。
听闻云岚在大婚当晚就被林铮赶回云府,没过几日林铮就一纸休书将人休了。
她大婚之日与人苟且,腹中的野种也没了,还刺伤了贵客。
至今,云府都还是羽城百姓茶余饭后的乐子。
而云岚当时刺中的江公子,正是禹州总督之子江焕。
江总督据说十分震怒,直接把林铮叫去总督府臭骂了一顿,险些要上书罢免林铮的太守一职。
后来不晓得林铮用了什么手段才保住位子,回头将怒气撒在云府头上。
“云府如今可是凄惨,不仅一夕之间成了整个禹州的笑柄,还被林铮动用职权封了不少商号生意,又暗中鼓动同云府合作的商贾毁约断货,恐怕再过不久就撑不下去了。”白楼挑眉,一脸幸灾乐祸。
“林铮居然还坐在太守之位上。”云衍嫌恶的撇嘴。
“他有禹州总督护着,如今出了那档子丑事,整个人又谨慎了许多,我一时还没找到机会整他。”白楼跳下窗柩,走到桌边重新给自己添茶。
云衍转了转眼珠子,忽而转了话锋“不急,慢慢来,你有空了替我传信给衍居各分号,查查舒王此人。”
白楼蹙眉“舒王?搬来咱们这儿养病那个?”
云衍点头。
“听说他前些日子被召往上京,他爹给他安排了门婚事,算算时日,应该还在上京呢,你要作甚?”白楼有些不解。
云衍嗤笑“衍居的消息倒是灵通,连他被安排了婚事都知道了。”
“咱最挣钱的就是买卖消息这路子,能不灵通么!”白楼得意一瞬,又顿时蔫了“但捅你刀子的连翘,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竟查不出来。”
“自你死……咳!反正这半月来我一直在查害你之人,却未曾想过会是连翘,昨日我派人去查,却发现她自你不在后,就从云府消失了,你说她到底为何要杀你?”
云衍凝眉,正要答话,就见前堂的小厮突然急匆匆跑进来,一脸惊慌的看着白楼“掌柜的不好啦,云家大小姐在前头闹事,说咱们瞧不起她,故意在她菜里放苍蝇,您快出去看看吧!”
闻言,云岚看了看白楼。
白楼对小厮摆手“你先去稳着人。”
小厮得了吩咐又火急火燎跑出去,白楼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我先前吩咐过后厨,凡是云府的来吃酒,都送苍蝇…哎,我怎么就忘了自己是个斯文人呢!不说了,我先出去赔礼道歉,不能砸了招牌。”
云衍神色一凛,起身就往外走“正好,我也许久没见我那成了弃妇的大姐姐了。”
前堂雅居的隔间内,云岚带着面纱,气急败坏的正在大发脾气。
云衍和白楼进去时,她刚好又摔了一只釉下彩碟。
那可是专门从莫兰名器居买来的上等釉下彩碟,专供衍居贵客用的。
云衍的眼神瞬时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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