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沿着羊肠小道回城。
来时没觉得这条路很长,也许是因了和栈渡一路拌嘴吧。
身后绵远悠长的笛声,像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沉重的故事。
几粒星子伴着月亮,月亮泛着青白色的光,一圈光晕,朦胧到令人感到心凉。
走在山路上,像是踏碎了一地湿润的月光。
笛声越来越远,他应该是走远了吧。
云岫苦笑着,方才,她是第一次见到析墨露出那样纯粹的笑容,好似山间小溪潺湲流过,微凉,澄澈,带着水漾的温柔。她的心,像是横卧在水中央的大石头,被忽涨的山水猛烈冲刷,竟被水穿凿出了细细的裂痕。
“我无数次仰视日月星辰,它们都是恒静无言;眺望黛山长河,亘古绵延;就像你在我心中,如同白鹭立雪,我看鹭,也观雪。软软,不管我是愚人还是智者,我见你都是那万古不变。”
这是析墨说的最后一句话。
白鹭立雪,愚人看鹭,聪者观雪,智者见白。他是三者都占了,在她这里,他可以扮演任何角色。
于是,云岫逃了。
他们似乎靠得太近,太近。近到快要模糊了界限。
她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她的心应该在这个地方不偏不倚,不需要这潭死水有暗流涌动,甚至惊涛骇浪来颠覆。
走到山脚,她远远地往那一处山头瞧了一眼。
“相见不如怀念,更不如不见。”
暗讽的意味,定是从某个不安分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云岫抬眼一看,栈渡躺在树上,倾一口酒,再叹一声。
这张脸真是欠揍极了,兴许是酒水倒进了眼睛里,那一对桃花眼竟带着潋滟的波光。
一张白绢子飘落。
“龙老爷让我给你的。”
当时龙虾大老爷走近他们,发现地上躺着的女子是云岫之后,没想到被潮澈暗算了,面对他们盘坐,故意拖延了时间,把这张绢图塞在了栈渡身下,示意他交给云岫。却因为析墨的突然出现,使得他迟迟没能给云岫。
云岫拾起绢图。
想必栈渡已经看过了,所以她也不再遮掩,就那么坦然地展开。
是一疆三城的地图。
盘根错节如蜘蛛网状的线条,每一处交汇,都是一个情报点。最终聚在了一疆三城的中心点上。
可是这个点,每一座城池都有覆盖。
云岫反复翻看,这是一张没有任何批注的地图,她无法判定是否是她想要的东西。
收在袖袋里。
她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能从你嘴里说出谢字,实属不易。”栈渡将酒壶系在枝头上,任由晚风吹动细绳,带着空酒壶轻晃,“扶疏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莫要被这人欺了。”
等在这小路上这么久,就是为了还她地图,以及说上这么一句话?
见她不答话,栈渡又补了一句“我不知你与他有何恩怨,但这人狡黠无比,诡诈世故,与他来往,不啻于与虎谋皮。”
她反问道“那你和他又有什么仇怨?”
栈渡用手臂支起头,径自冲她抛了一记眼波,“私人恩怨。”
这一阵眼风,跟猫爪似的,挠得云岫的心尖尖痒痒。有过节就直说有过节,何必整这些虚招子。身子忽的哆嗦,难不成他之前真是小倌馆头牌,被析墨骗财骗色了?可这……大抵上是不通的。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暗道这男人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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