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已过,连续几日都是艳阳高照。今天,终于下了一场大雨,洗净了这段时间京中所发生的种种。
“主子。”鹤央出门半月终于在这日归来,“人带到了,在茶楼。”
九华随着他从后门出去,一路上见不着几个行人,就连平时熙熙攘攘的集市,今日都鲜少有人。鹤央直接将墨夫宴困了过来,一路上他可谓没少受苦。
九华看见的,便是还没醒过来的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的人。
将人弄醒后,墨夫宴如今已经年进四十,看着倒只有三十有几。手脚并用挣脱掉被隔断的绳索,抓起桌上的茶壶咽了几口水。
“呼……”深呼一口气,坐着趴在桌上歇了半刻。“你这人,进屋一话不说就要捆我,一路上我不知被你打晕多少次。你绑我作甚,倒是给个明话儿啊!先说好,要钱不给,要命……那也不行!”
墨夫宴看着面前的鹤央,说话的同时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像是弄疼了,深吸一口凉气,“这下手也太狠了,我这是脑袋又不是木头!”
他在九华记忆中一直是这样子,初见时便是,现在二十载已过,竟还是这样。
“这位姑娘……好生面熟……”墨夫宴这才注意到九华,他确定是见过的,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你是……九华?”他有些不确定,挠挠头发,当下拍着桌子,“我知道了……你是她女儿!”
九华嘴角出校一抹弧度,向鹤央摆手示意他出去。食指在桌上不停地敲打,“我就是九华!”
墨夫宴像是吓了一跳,从凳子上惊起,目光将九华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审视了便,“不会吧……算算年纪,她应该有四十了啊。怎么会如此年轻。”
意识到自己举动有些不雅,他尴尬的笑笑,重新坐下,“那你说说我们第一次是在哪见的?”
“流城。”
“还有谁?”
“张子然。”
“在做什么?”
“赌坊。”
“哦……”墨夫宴点头,他显然还有些不相信。
“有人在我这买了你的命。”
墨夫宴叹了口气,颇为不在意,“这些年,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让我猜猜是谁。”
说罢,装模作样的执起茶杯在眼前转了一圈。
“禾丰。”
“明若。”
“卉徽。”
他一连说了几个名字,见九华皆无反应,皱眉眉头再次开口,“巫旻。”
九华依旧没有反应,他像是有些气,“莫慌,容我再想想。”半晌之后,终于摇头,“我也没得罪谁了啊。”
九华忍住笑意,挑眉,“看来,你得罪不少人。”
墨夫宴嘿嘿的笑了两声,他也很无奈,这些人总是将矛头对准他。“没办法,比他们有钱,可不就是招人恨。你这不像是要杀我……”
九华只是暂时没有杀他的打算,答应巫旻不过的当时无法之举。
“我问你答,若是干脆,放了你也无妨。”
墨夫宴看着是个大条的人,实际可精明着。她知道九华之所以还留着他的命,是有事想知道,不然将他绑来的那人早就下手了。
若是对他有利,告诉她也无妨。
“你可知墨江?”
墨夫宴沉默了一阵,他在猜测九华与墨江的是何关系。明明他与墨江早就没有联系,为何会被外人得知。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九华一手托着下巴,墨色瞳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的墨夫宴心里有些发颤。
“姑娘说的墨江不知是否与我所认识的是同一人。”
他与九华打着哑谜,也试着想套对方的话。
“我说了,你若答的干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可你非要与我对着干……”
墨夫宴摸了摸鼻子,现在小命在别人手里捏着,哪还有他做主的份儿。
“别……女孩子家家的,成天喊打喊杀,会嫁不出去的。我有个表亲叫墨江。”
“那你可知澹台衡玥?”
墨夫宴嗤笑出声,放眼整个西琼,恐怕每一个人不知道澹台衡玥。不止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为他是先皇剩下的人唯一子嗣。
“姑娘在说笑么。”
“我说的是你现在所在在青家与他在争夺什么东西,还有……你对他十五岁时有什么了解。”
墨夫宴眉目紧皱,但他会告诉九华么,自然是不会的。
“不论是墨家还是青家,都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能与皇家有什么联系。倒是那位墨江,是曾经的国师,你要是想找他,应该去崇明山。”
她知道多少,是怎么知道的,墨夫宴虽很想知道,但他不会去问。
问了就说明你承认了这件事,他对九华了解不多,不会自己送上门。不问,你还能装作不知,要是装的足够像,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去。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九华红唇轻吐,他不说,九华也不能硬来,她看得出来,墨夫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鹤央!”
九华在屋内叫她,话音刚落,鹤央就应声而近。
“主子,有何吩咐。”
“看着他,我去找澹台衡玥。”
九华这句话是对鹤央的说,眼神却看向了对面的墨夫宴。
墨夫宴身子抖了一下,让他有些心慌。若是澹台衡玥来的话,怕是今日只有全盘托出,否则落在他手里,还不如死了算了。
“姑娘,等等……”
她见墨夫宴改了主意,重新做到椅子上,“墨夫宴,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也不能全凭着你的心情来啊。鹤央,去请晋王,就说……我替他请来一位老友。”
方才她给了墨夫宴机会,他自己不知死活,非要往澹台衡玥那枪口上撞,也怪不得她。
“是,主子!”
九华替他斟了被茶,送至其面前。
墨夫宴明显有些慌乱,这不像是惧怕,更像是一种不愿相见。
“姑娘,咱们好歹也认识了二十年了,虽说就只见过一面。但这二十年间我可是时时日日都记着,牵挂着你的。你别这么狠心,我要是被他逮住,可就完了!”
墨夫宴开始和九华套近乎,实在有些不要脸了。不过和他的小命想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那你说说你为何这么害怕见到他?”
墨夫宴颇为心虚的忘了一眼九华。他这怎么好意思开口呢?告诉他曾经澹台衡玥寻找对面的女人时找到他这来,被他一通好骗?
想起那时的自己,啧啧啧,他都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不过,青家与墨家也是在那时搅入了这趟浑水。
虽说有些后悔,但如果事成,好处自然是数不尽的。
“咳……”墨夫宴捂嘴干咳一声,“那个……我比你略微年长,你叫我一声兄长不过分吧?”
垂下眼眸忘见九华腰间别的玉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被九华发现后,立刻别开了眼神。
“怎么?感兴趣?”
九华将玉佩摘下放在桌上,血红色的玉佩,墨江注视了两眼,拿起它放在面前仔细端详一番,人不知赞叹道“是块好玉,冬暖夏凉,色泽艳丽,手感平滑。不过……那梨花略显俗气。”
九华没想到这块在她眼里平淡无奇的玉佩会得到这样的称赞,不过先皇留给澹台衡玥的东西,可有差的?
“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澹台衡玥来了如何与他周旋。”
一句话,将墨夫宴原本兴致高昂的情绪给灭了下来,墨夫宴摇了摇头,该来的,始终会来。他躲了澹台衡玥几年,也该是时候向他说一句抱歉。
不过,有一说一,他们要的东西,始终会要。就算心存愧疚,也还是要争!
“姑娘怎么与晋王扯上干系了?”
按照墨夫宴这些年看人的经验已经他对九华的第一眼。对方一定是个冷美人,不过墨夫宴找她找到自己这的时候,他也是吃了一惊。抱着几分戏谑几分大胆,还有些占便宜的想法,说出了一个谎言。
“与你无关。”
门外很适当的想起来敲门声,澹台衡玥一袭白衣进门。
墨夫宴低下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可房间就这么大,他还能钻到桌子地下去不成?
果不其然,鹤央将他从桌下来来,见到澹台衡玥,先是笑了笑,最后抱拳朝他行礼,“晋王也在,好巧啊!那你们聊,在下还有些琐事,先行一步……”
“去哪?”
澹台衡玥看见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是见着了一位再不普通不过的友人。
“华儿,你可知,你还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兄长?”
九华诧异,看了眼面前陪笑的墨夫宴,轻笑出声,“我倒不知,还劳烦衡玥解惑?”
澹台衡玥怔住,半晌之后面上全是喜色,忍不住的欣喜,“你再叫一声……”
“衡玥。”
“嗯……极为好听!”
“那年我寻你寻到流城,墨家说你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女儿。奈何性子野,不肯回家,我一时糊涂又加上心情实在激动便没多想。他们要什么,我便给了什么,最后……事情败露,这墨夫宴被我抓后竟然还逃了出去,你说,他愿意见我么!”
九华点头,头一遭知道澹台衡玥这么精明的人被骗,他还一本正经的相信了。
看来,墨江从他那捞了不少好处。不过,澹台衡玥身家够大的啊,墨家青家已经是一方首富,澹台衡玥竟然还能拿出令他们满意的东西。
“往事,可以不便再提,过去了就过去了。人嘛,还得朝前看。”
墨夫宴打着哈哈,想让这件事就此作罢。可澹台衡玥本就无心再追究这件小事,现在他与那一家人争夺的,是更大的东西。
“华儿,怎么将他找来了?”
“是巫旻。巫旻救了你一命,反之,要墨夫宴的命。而且,他与墨江是表亲!”
澹台衡玥在崇明住了二十余载,与墨江相处了二十余载,从未听过墨江提起他。
“衡玥,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的忘掉了一部分的记忆,或者说……你的记忆被谁篡改了。”
澹台衡玥脸色微变,尽管并不明显,但九华还是看出来了。
他,好像知道这件事!
“你知道?”
澹台衡玥点头,他不愿告诉九华,是不愿她多想,刘岚在崇明的话他一直记得。
一来他怕对方说的是真的,这一点,他承认自己很懦弱。二来,他也怕自己在炽翎的处境太糟糕,害怕九华会嫌弃自己。所以,他不肯承认。
“这件事,与他有关系?”
澹台衡玥看着墨夫宴,除了九华那件事,他以前并不认识墨夫宴。要说与他有关系,还真有些牵强。
“我知道青家有一种药,吃掉以后,可忘记短时间内的所有事……”
两人目光同时转向墨夫宴,墨夫宴双手环胸,“你们……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晋王,我知道我骗了先皇留下的宝藏你不如意,可对天发誓,我只做过这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不对!这话怎么那么别扭!”
他右手三指并拢,举其而上,而同时,天空一声巨响,巨雷很适合的陪他演了这场戏。
“真的,我要怎么说你们才信呢……那药,我们从不对外人使用。”
澹台衡玥珉着唇,双眼微眯,“那……可有解药?”
他第一次正面直视这件事,并不是自愿,而是九华逼迫于此。要说九华只是单纯找来墨夫宴,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她,还是会介意么?
墨夫宴摇头,“没有,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那我还留着你干嘛?”
九华说着就要让鹤央动手,被墨澹台衡玥拦了下来“慢着,留着他还有用,我还有东西在墨江。”
澹台衡玥为了套出九华的下落,将他父皇留给他的另一枚玉佩给了墨家。可谁知对方竟然顺藤摸瓜,找出了他本应该一个人独享的东西。
不过,当时的想法是,反正是九华的家人,他是该拿出点诚意,谁知,竟然被对方摆了一道。
“什么东西?”
澹台衡玥挂了她挺翘的鼻梁,“都是因为你!”
言语中的宠溺不言而喻,九华抓住他的手甩到一边,倒是墨夫宴,闹了个大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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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夫宴(好奇):“九华,你与澹台衡玥怎么认识的?”
九华(傲娇):“与你无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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