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画面
小姑娘头上绑着个揪揪,坐在老家大铁门的门口大石头上,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很快便摘好了一小篮子蔬菜,抬起手背擦了擦额角处的汗意,在脸上,下巴上留下一串灰扑扑的印子。
偏偏自己还不知道,咧嘴笑得没心没肺和周围的人聊天。
从那件事后,她的性子就开朗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跳脱。
恨不能将先前所有没说过的话都说一遍,和别人。
至于他,许晏。
呵呵。
避尤不及。
好像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不就是抱了一下吗,又没占多大便宜。
每次一见面就低头像个胆小的鹌鹑,抬起翅膀蒲扇蒲扇便遮住涨红的一张小脸。
……
他未曾发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给前方透过正中后视镜看自己的司机带来多大的冲击。
“少、少爷……”司机失神便蹦了几个字出来,而后就隐隐后悔。
许晏可是最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的脸看,明明是一张俊逸盛极的面容,眼神里裹挟的冰霜能让一个人置身寒冬腊月。
换句话说,从来没见过少年脸上出现过真正轻松的神色。
三年前故作张扬,三年后回来却多了几分隐忍。
甚至他做了许家的司机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许少爷为什么会被自己父亲送到那种地方去。
单单用磨练心性解释,好像并不全面。
下一瞬许晏就恢复如常,连带着嘴角流露的轻松快意都尽数收敛回去,判若两人。
“司徒,他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凝神看向窗外。
拥挤,到处是车辆的鸣笛声。
永远不会有休止符。
司机马上回答“嗯,司徒少爷在硝色等您。”
千逾县,自安镇。
尧甜从回到家中,手下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掐着块抹布东擦擦西涮涮。
她姥姥年岁大了手脚不便,再加上这半年又是一个人生活,每次收拾起屋子也算个大工程,经常有许多地方顾及不到又不愿意麻烦旁人,灶台附近积了厚厚的一层油污,稍微高一点的橱柜上也是触手可及的尘土。
她们住的屋子是两开间,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厨房,房子有个小木屋专门用来存放过冬用的木柴和煤炭。
烧火用的木柴倒不用担心会少,住在这个村落的家家户户在砍柴的时候都会送来一些,日积月累的分量足够她们使用,至于煤炭……
尧甜用纸箱装了最后剩下的一点放到炉火旁,姥姥就站在她身后面带笑容的看着她,时不时想搭把手也被尧甜推开。
“姥姥,家里煤炭用完了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刚才我在路上看见有人卖就买点回来好了。”
老太太还是笑眯眯的,“这不是还够用两天的吗,我寻思着等到用完再买也来得及,不然我一个老婆子买多了也搬不动。”
尧甜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眼珠无奈的转了转。
“人家卖煤炭的看你一个人住着,肯定会帮你搬到家里,舍不得买就直说,还跟我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一中那边免了我的学杂费,每个月又有餐费补贴还有奖学金,我的钱够花,也不用你在家里省钱。”
她嘴里一边小声咕哝,一边又故意让老太太听见。
不过对方也没生气,反倒是笑得愈发开怀。
真好,小囡囡在外面上了半年学这性格也开朗了不少,还是之前请的老师有办法……
“姥姥,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尧甜看着老太太一直傻乐,从她回来就没停过。
转身擦了擦手上的炉灰伸手便抱住了老太太,“我先去睡一觉,要是有人过来卖煤记得叫醒我!”
老太太又面带笑容的看着她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她进了右边的屋子才放下门帘。
过了三秒钟,一个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千万别装没听到,我耳朵好使的很,即使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声音也能醒过来!”
说完这句才放心的躺到自己的小床上去。
柔软、温馨、满是幸福安逸的味道。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隐约有星子从云缝里钻出来,像个害羞的小姑娘故作矜持的甩了甩裙尾而后又躲起来。
尧甜暗道一声不好,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姥姥,卖煤的人来了吗?”
左边的屋子里传来咿咿呀呀的京剧声,老太太半躺在炕上,手里攥着一把瓜子磕得正香,见到尧甜进屋便摆了摆手招呼她上炕。
“来了,买了一千块钱的,卖煤的看我是个老太太还送了我不少,足够咱们冬天用的了。”
“我家小囡囡睡得正香,姥姥没好意思叫醒你。”
尧甜总觉得这次自己回来老太太有些不正常,盯着自己傻乐就是其中一个表现。
“我出去看看!”
她蹦跶着穿上拖鞋去外面小屋里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被骗才又钻回屋子。
“这还差不多……”
老太太见她透着点小精明的眼神儿,又是一笑,“甜儿,新学校怎么样,还适应吗?”
尧甜轻松的挑了挑眉,用极其温和讨好的语调开口
“嗯,都挺好的,教学质量高,学习氛围浓,同学也很友爱。”
这几句倒也是真的。
表彰大会上的那件事后,几乎每天都有人给她嘘寒问暖,生怕那件事给她造成阴影。
尧甜有点受宠若惊,连着泛了好长时间的感动,也慢慢把心防打开一点。
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睛,想着又不盼望能从里面看出什么来。
“那就好。”顿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在炕上看了会电视,尧甜便拿出手机,备忘录里面存着寒假作业,她打算先看看都有什么然后尽快做完。
滑动屏幕的时候,手指一不小心点到了通讯录。
旁边嗑瓜子的老太太虚晃着看了一眼,看到了之前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名排成一竖排。
“甜儿,认识了不少好朋友啊。”
尧甜见她看过来,便把手机递到老太太眼前,手指慢慢下滑。
一边笑着解释“这些都是我们班同学,老师,有一次班会课上班主任让我们每个人都记下了班里同学的电话,放假以后存到手机里,为的是以后联系起来方便。”
不过她还没和谁打过电话。
“奥奥。”老太太点点头,用手撑着身子想下去。
尧甜听到厨房里水壶响动的声音,抢先一步说“姥姥,水开了我去灌水。”
留下老太太一个人躺着,手边还有部手机屏幕正亮着。
尧甜姥姥年轻的时候上过几年学,所以认得几个字。
这会看着手机里满满的人名,便起了想认字的心思。
学着尧甜刚才手指下滑的动作一点点挪动,眯着眼睛仔细翻看,不一会就到了最下面。
许……
“甜儿,快给姥姥看看,这个字念什么?”边说着手指便点了上去。
下一秒。
就换了一个页面,屏幕正上方是放大了几倍的一个人名。
老太太当时就慌了,以为自己按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另一只手拍着身边的被褥,想让尧甜赶紧回来。
手机是尧甜初中毕业她托人买回来的,老太太不会用,慌乱之下,又点了好几下那个人名,页面却纹丝不动。
嘟嘟嘟,几声过后,电话就打通了。
话筒中传来一声极淡的呼吸,随后就是语气很是不耐的一句“喂?”
老太太把手机拿得老远,也没听见,直到尧甜回来,屏幕还是亮着的。
“哎呦,您这是怎么了?”
尧甜还不知道电话给拨通了出去,蹦跶着走到炕沿边上,从她的手里拿过手机。
等到眼神落到屏幕上格外显眼的两个大字
许晏。
??
一瞬间,整个手心都是烫的,她甚至想把手机扔出去。
姥姥啊姥姥,你给谁打电话不好,怎么偏偏是许晏?
想挂断的时候,却已经接通,接着听到随着电流声传来难掩怒气的声音
“你是谁,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声音听不太真切,像是置身于一片喧闹的空间,掺杂着混乱的音乐和人群密集的尖叫声。
依赖于极好的耳力,她还是能听出说话的人是谁。
毕竟再没谁有这样好听有辨识度的声音了。
“喂,许晏,是我,尧甜。”
简短的做了自我介绍以后,她又对着身边惊慌失措的老太太招了下手,“没事。”
一句话不大不小,电话那端的人也能听见。
“没事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许晏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发生了变化,不自觉舒缓下来,眼神里泛着温和的颜色,可吓坏了周围掐着酒瓶子的一群人。
“这、这还是晏哥吗?”
“废话,能不是吗,你当晏哥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冒充的吗?”
“他这是给谁打电话呢,我从来没见晏哥和谁这么温柔说过话……”
“你们说啥呢,晏哥还温柔……”这人打着酒嗝透过室内的重重迷幻光影看过去,“wc,还真是,牛批了!快掐我一下,是我眼睛花了还是喝多了?”
包厢内空气一瞬间凝结,只能听见过分聒噪的音乐。
少年从进门便低垂着的眉眼这会却不自觉的上扬,露出精致的下颌角和颈部,唇边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抹笑容彻底颠覆了这群人的认知。
原本泛着冷光的眼角此刻也舒缓下来,犹如寒冰乍破便来到了春天。
浅蓝色的校服衬衫最顶上的几颗扣子解开,露出下面黑色的t恤,再简单不过的一身在他身上也能穿出超模走秀的气场。
或者说,国际秀场上的模特怕是及不上许晏气场的十分之一。
那个单单能用眼神杀死人的许少爷此刻脸上尽是惬意,连带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后的步伐轻快松散。
他也不知听了什么,嘴角就一直微微勾着。
说话时声音被无限放大,毫无征兆钻进每个人的耳朵“你等一下,这里太吵,我出去说。”
似乎是怕他们这群人的“吵闹”吓到电话那端的人,许晏宝贝似的用手指堵上了话筒,身影随着众人视线转移,直到消失在门口。
太吵?
晏哥,你真的确定吗?
刚才是谁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睡着的?
同排沙发上坐着的司徒马上就被好奇心作祟的一干人等围住。
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想不着痕迹的避开,又被人重新按到了沙发上,一个人的大腿顶住他的膝盖。
“说说呗,晏哥这是什么情况?”
一句话道出所有人的心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和许晏并不算的上是相熟,但这人的性格脾气在他们的圈子里可是独一份的难对付加嚣张。
不过他也的确有那个资本,即使真正被许晏承认的朋友只有司徒一个,还是有很多人飞蛾扑火也要和他搭上关系。
许晏不只是许晏,他的身后,是一整个许家。
不过就是那样一个旁人看上一眼都觉得害怕的人,无论是说话还是为人处世都极其刁钻张扬且不留情面的人,居然还会有刚才那种神情和态度。
这群人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又像是错过了许多,这才打算从和许晏关系最密切的司徒少爷下手,打算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不想沙发上坐着的人也是一脸惊恐,慌忙摆了摆手说道
“这事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晏哥这半年是在外面上的学,你们要想知道什么还是去问他吧。”
司徒没有打听许晏私生活的想法,不过刚才他的举动也是实在奇怪。
怪到甚至让他觉得许晏是被人魂穿了。
众人败兴而归,不过也有人不死心,打算问问沙发上的另一个人。
明悦。
如果说司徒是被许晏承认的朋友,那么明家的这位掌上明珠就是同许晏的名字唯一有过交集的女孩。
京市里这么多千金小姐,也就只有明悦能够在许晏和司徒的身边出现。
明悦虽然还在上学,不过却在专攻自己的演艺事业,和他们这些人的联系也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对方职业特殊,性格又高傲,不太能同这些人聊到一起。
连着今天能够出现在这里,也仅仅是因为许晏在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