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琛看着手里罗新传来的消息,原来赵琰那日亲自送她回侯府是为了那小儿的事,那母后派人下的毒的事也是她查出来的?他看着床上的陈皇后,心里说不出是愤恨多一些,还是担心多一些,只觉得心里已经绞成了一团乱麻,可母后他不能不救,看来今夜里他得再入一趟侯府了。
是夜,酒足饭饱,沐沁雅抱着阿狸在屋子里转圈。一旁的丫鬟婆子忍着脸上的笑意,各个都憋得脸色通红。看着怀里半眯着着眼睛的阿狸,沐沁雅只觉得头大,她养这东西是为了逗闷儿的,可此刻她怎么觉得反过来了。
今夜,用晚膳时她趁着兴头小酌了一把,临江阁的荔枝酒滋味甘醇,满屋飘香,结果就把这只馋虫给引来了,以往她从不知狗醉了是何模样,如今可算是瞧见了。刚才她给阿狸的那个陶碗里倒了小半碗的荔枝酒,这货舔地兴奋极了,不一会儿,小半碗荔枝酒就给舔了个干干净净,等她再看阿狸时,这货已经双眼迷离,四只腿打颤了,她吓得赶紧给它弄了碗醒酒汤,谁知这货死活不喝。
醉的连路都不会走的阿狸就这样赖在了她怀里,低头看着微眯着眼睛,大张着嘴巴,耷拉着舌头,闻着它嘴里时不时传来的阵阵酒味,沐沁雅只觉的无语望天,怪不得小昭时常说她这是养了个祖宗呢!醒酒汤不喝,还不是因为味道不好闻,这货可真是被她给养叼了!
她朝着丫鬟婆子摆了摆手,不一会子屋里的丫鬟婆子鱼贯而出。小昭进卧房收拾好了床榻,出来对着沐沁雅道“郡主,把阿狸给我罢,您先去梳洗。”说着就要将阿狸从她怀里抱走,谁知阿狸似有所觉,两只前腿死劲儿地巴着沐沁雅的两肩,还委屈地呜咽了一声。
“啧~你这是养了个儿子不成,怎地娇惯成这样?”赵琛从卧房里走了出来,看着沐沁雅怀里的阿狸不禁打趣道。
沐沁雅瞪大了眼睛看着屋里凭空多出来的这人,一转眼脸色就阴沉了下来,这厮将她这里当做什么了?!怎地想来就来。
“你半夜来我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问你今日没问之事啊!”
沐沁雅想到今日他在济世堂的那番话,不禁怒从中来“赵琛,你我之间不过是你敲诈在先,我当时也已经依你之言做了押注之事,后来你受伤来我这里,我不能见死不救,而你也已经送了药材当做诊金,咱们已经银货两讫,两不相欠了。你何故还来找我?”
赵琛一听,原本还带着丝笑意的嘴角已经是紧紧抿了起来,他眼睛紧盯着她,舌头舔了舔嘴角,戏谑道“银货两讫?怎么巴上了赵琰,就不认我了?”
沐沁雅气急,见这厮如此不讲理,竟还扯上了别人,不禁冷笑道“晋王殿下未免管的太宽了,我巴上谁都跟你没有关系。”
一旁的小昭还是第一次见两人针锋相对的模样,早已吓得呆在了一旁,沐沁雅将怀里的阿狸塞给小昭,对着她道“你先带着阿狸出去,记着别让人进来!”谁知阿狸嘴里哼哼唧唧地,还是死抱着她不放手,就在这时赵琛走了过来,一记手刀将醉酒的阿狸给砍晕了过去,说道“你瞧,这样不就好了。”说完便抱臂立在一旁。
“你!”沐沁雅心疼地看了一眼阿狸。
小昭…………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后,沐沁雅走到圈椅上坐下来,并不理睬他。过了会子,就听见赵琛自嘲道“上回我伤成那样,也没见你心疼,不就是砍了那东西一手刀么,你至于么?!”
沐沁雅觑了赵琛一眼,道“你当然不能跟阿狸比了,我为何要心疼你?”
赵琛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眉头紧缩,冷声道“难不成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只狗?!”
沐沁雅有些纳闷儿,今儿这晋王殿下钻牛角尖儿了不成?怎么跟一只狗过意不去。“殿下,你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难不成就是跟一只狗来较劲儿的?”
没错!今儿个晋王殿下还就跟一只狗过不去了“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在你心里阿狸重要,还是赵琰重要?”
“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沐沁雅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赵琛,可见他一脸郑重的样子,又不似在开玩笑。
“我不会回答你这个无聊的问题。”沐沁雅决定了,她不跟一个傻子论短长。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赵琰就比得过一只狗,本王就不如?!”赵琛气得差点儿要在屋里暴走。
沐沁雅哭笑不得,今儿她算明白了,这晋王殿下就是一个奇葩!
“殿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没有拿您跟一只狗比,何况宁王殿下?”要是赵琰知道他被人硬跟一只狗比来比去,沐沁雅一想到赵琰那浑身煞气,气势威重的模样,她赶紧摇了摇头,不敢想象。
赵琛一噎,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一撩衣袍,又着坐在了沐沁雅身旁。
“殿下,你今晚来到底是为何事?你若不说,那我就只能轰你走了。”这么晚了,你不睡,我还睡呢!没人跟着你发疯。
“我母后中毒了。”
沐沁雅…………
得,你是大爷!你真是大爷!你母后都中毒了,你这会子居然还能坐得住,还能在这里跟一只狗过不去,沐沁雅心想,这晋王殿下到底是何方神圣呀?做人处事怎地如此清新脱俗!
赵琛看着沐沁雅那古怪的眼神儿,苦笑道“你别这样看我,这回她是自作自受。”对着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手,赵琛对此有些深恶痛绝,若是旁人犯了他的忌讳,他才不管,可那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沐沁雅倒是有些惊讶,“自作自受”竟从一个儿子口中如此道出。
“说罢!要我如何帮你。”
赵琛抬头看了一眼沐沁雅,见她一副关切的神情,心里有些触动,声音和缓,道“你之前去给秦府的小郎治过病,是罢?”
沐沁雅点点头“怎么?那事情跟你母后中毒有关。”
“给那小儿下毒的是我母后。”
沐沁雅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他就这样在她面前说了,竟是半分也不曾隐瞒?那他母后这回中毒又是谁的手笔?赵琰么?
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会如此大胆,居然给当朝皇后下毒。可一想到澄明中毒时枯黄的小脸,她又默然了,给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下毒,委实有些下作了,怪不得他会如此。
“可我还是得救她。”赵琛有些目光放空,嘴里喃喃道。
“我去拿一下药箱。”沐沁雅起身就要去东厢房,结果被赵琛给一把拉住了。“你把那解毒的方子给我写一份罢,夜深了你就不用去了。”
沐沁雅一愣,接着又是一笑“怎么?怕欠我人情啊?不过对于病人就算是中一样的毒,那情况也都不尽相同,年龄,体质,男女之间都有差别,我还是亲自去看一趟罢。”
赵琛见她浑似不记得他刚才所言一般,倒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放心,你的诊金少不了,以后晋王府的府库你随便进,有什么好的药材也都先供着你,好罢?”
是夜,沐沁雅把小昭叫进来吩咐了几句,就跟着赵琛进了宫。
一进大内,夜色中的宫殿越发显得巍峨雄伟。琼楼玉宇,桂殿兰宫连绵不绝,美轮美奂中却也透出丝丝凉气,沐沁雅不禁打了个冷战,赵琛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他夜里出来的急,也没带件大氅,这时的宫门已经落钥,要是按着规矩进到凤宁宫,恐怕还得好一会子。
赵琛低声对她道了一句“得罪了。”便一手揽在她的腰上,脚下踩了下甬道旁石像借力,眨眼间只见两人衣袂翻飞,轻轻松松就翻越了这高高的宫墙。
沐沁雅被他带着落地后,回身看了眼那几丈高的宫墙,心里感叹道这会功夫就是好啊!要是她也会,那她还用费尽心思在侯府找那西北角的角门做什么。
赵琛见她一脸惊奇的样子,不禁一笑“怎么?也想学这功夫去翻墙?”
沐沁雅还沉浸在自己的所思所想中,听他这样说,一时不妨便连连点了几个头。
赵琛见此,只差罢嘴角裂到了腮上,要不是怕被人发现,这会子恐怕已是笑出声来了。“我瞧着侯府那处角门的门缝儿够大的,塞你一个不成问题啊?”
沐沁雅蓦地抬头,看着赵琛那星光熠熠的眸子里满是打趣,不禁懊恼道“那日你瞧见了?”
赵琛点点头,中肯地说道“这个也不错,好歹也算体面一些,总比钻狗洞强上一些罢!”
话音一落,他便瞧见沐沁雅小脸一僵。
“不会罢?你还真钻过?”赵琛的桃花眼中充满了惊奇,砸了砸嘴巴,心里暗道他们俩还真有缘分。
沐沁雅气急,抬脚便往前走去,要不是还要救人,她此刻就想回侯府去。
“错了,往前走是乾元殿,你难不成要闯到父皇宫里去?”身后一道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丝丝笑意。
她激愤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母后可是中了毒,这附子之毒虽说并不是多么凶险,可到底也是中毒,你……”
果然,话还没说完,就听着他道“跟着我走!”
两人来到凤宁宫时,宫里的气氛已是凝滞到了极致,老嬷嬷不停地在陈皇后的床榻前发愿,低声喃喃。
内殿里只有凤宁宫的几个医女和一个老嬷嬷守在榻旁。内殿外的宫婢找不到何事要做,便在外面跪了一地,沐沁雅跟着赵琛进殿见到这幅情景,心里不禁疑惑,好歹也是一国之后,怎么连一个太医也无?
陈皇后脸色蜡黄,身形消瘦,跟当时澄明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大人的底子比小儿的好些,中毒也只不过四五日,病情不似澄明那般危急,这让沐沁雅稍稍放下心来。她把写好的方子递给跪在一旁的医女,道“按着这幅方子去煎副药来。”
她抬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赵琛道“皇后娘娘情况看似危急,不过毒性尚未侵入脏腑,服了药后好生将养些时日就没有大碍了。”嬷嬷一听大喜,对着沐沁雅就叩头谢恩,她将老嬷嬷扶起嘱咐了几句将养事宜,便出了内殿。
“等一下。”听到赵琛叫她,沐沁雅回身向他看去,这会子他正在给她披一件大氅,猩红色的锦绣牡丹大氅牢牢地将她罩了起来,而她这一回身,堪堪正好落在了他的怀里。两人俱是一愣,沐沁雅听着头顶上传来一声“走罢,我送你出宫”声音温和,关切。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两人穿过一道道廊桥,绕过锡惠殿旁的五亭桥再转一道宫门,便到了两人刚才的落脚之处,赵琛上前揽上她的腰,又一次飞掠这道宫墙。
“我送你回侯府罢!”
沐沁雅转身看着赵琛,不由一笑“不劳烦殿下了,暗七送我回去便好。”
“我送你回去。”赵琛又重复一遍。
她心下一叹,算了,这人她惹不起,也躲不起,他愿意送就送罢。
沐沁雅上了马车刚坐好,就见车帘被再次掀起,她抬眼望去,不由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进来做什么?!”
“当然是在送你啊。”赵琛在一旁坐好后,将手从窗中伸向外面摆了摆,马车开始慢慢走了起来。
“你来的时候不还骑的马么?”
赵琛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无赖模样,他挪向沐沁雅一旁,嘻嘻笑道“这会子累了,不想骑了。”
“你要是累了那就回你的晋王府,我不用你送,暗七送我就行。”
从这里到侯府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他可不愿意将时间都浪费在两人打嘴仗上,索性就将无赖耍到底,也不回她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朝着沐沁雅那边挪着。
沐沁雅忍无可忍,之前她觉得赵琛虽有些无耻,但在她面前还算守礼,可今儿这是怎么了?
“赵琛,你离我远一些!”
赵琛无动于衷,继续进行着自己的“挪位大业”。
“赵琛,你聋了么!离我远一点!!!”
“赵琛,你不要脸!!!”
“赵琛,你疯了不成!!!”
…………
暗七这一路上听着车里的小郡主那天怒人怨般的喊叫声,心里也直为自家主子汗颜,想他家爷十五岁就进了锦衣卫,三年过去便已经是锦衣卫里绝对的主宰,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暗七脑补着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主子这会子正在车里欺负小郡主的样子,嗐!暗七大摇其头,以往他家爷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浪荡子,没想到如今自家爷竟也干起了这等子勾当。
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主子呀,暗七纠结着该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听着自家主子的“无耻行径”,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估计暗七早就出手将人给削成八块了,可换了自家主子,暗七只能装作没听见,末了心下还感叹了一句,嘿!咱爷就是雷厉风行!
马车里,赵琛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从马车的侧面挪到了正面的位置,与沐沁雅并肩而坐,并且成功地把沐沁雅的一侧的衣袍坐在了身下,哼!看你还怎么挪走!此刻赵琛得意洋洋。
沐沁雅心里不断地宽慰着自己,我不能跟一个疯子计较,不能跟一个傻子论短长,更不能跟一个登徒子讲礼仪之道,就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估计还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得到侯府了,赵琛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里想着自己该怎么找回场子呢?这小女郎要是生气了,下回躲着不见我又该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赵琛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从前打交道的人绝大部分都是男人,就算有几个女人,也是连他的边儿还碰着就被他给整治了,如今晋王殿下是真真犯起了难。
算了先在车上拖她一阵子再说。
这么想着,赵琛握拳对外咳了三声。
暗七听着主子的咳嗽声,心里纳闷儿,他知道这是爷在给他下指令,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要是搁在以往,暗七肯定心领神会,可今日爷实在有些个反常,暗七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车里又传来几声咳嗽,只是这咳嗽声比刚才连续的要短了许多,甚至还悠长了许多。
咳嗽慢了也拖得长了,暗七的眼珠子顿时精光大绽,哈!他明白了。
于是马车在临近安远侯府的惠安街突然右转,向着城内的安泰主街驶去,驾着车的暗七开始围着盛京城兜起了圈子,车里的沐沁雅感觉到方向不对后,撩起车帘向外望去,她回身瞪着坐在她身旁的赵琛怒道“你什么意思?!这可不是回侯府的路。”
“兴许,是暗七迷路了也未可知啊。”赵琛无辜道。
沐沁雅冷笑道“迷路?哼!晋王殿下你居然告诉我一个王府的暗卫在盛京城里会迷路,那他是怎么活到今日的?晋王府也养这等子的废物?”
马车外面正在驱赶马车的暗七听到后,心里很委屈,郡主您有气能朝着爷撒么?
赵琛知道自己理亏,可他的表情却很坦然,没办法,脸皮厚这门功课他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了,这会子令他着急的是自己接下来到底要如何打破这僵局。
“那个,沁雅你别着急,待会子我自会送你回府。”过了半晌,晋王殿下就憋出这一句话来。
沐沁雅美目瞪得溜圆,倒不是气愤,而是惊吓,这厮今儿吃错药了?
见她一副惊呆在场的表情后,赵琛接着又试探着叫到“阿雅?……雅儿?……雅雅?”
见她依旧不作声,赵琛也不觉尴尬,竟自言自语起来“我觉得还是雅雅好听一些,叫着也亲切,以后我就叫你雅雅罢!”说完后,似乎还觉得不够,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你叫我赵琛就好,或者叫我的表字子阔也行。”
说完这些,赵琛便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身旁的沐沁雅,见她先是一副震惊不解的样子,转而眼神又变得古怪,进而又是一副心下了然,已是心中有数的作态,她脸色数变,可就是没回他一句话。
赵琛心下有些急了,他在示好她看不出来么?
沐沁雅现在想挪,挪不动,想回,回不了,便索性靠在一旁合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赵琛这下没招了,他活了这十八年,所学甚多,唯独没学过怎么对付女人,要他对付拒捕不降的恶徒他有办法,要他收拾贪官恶吏他有手段,要他绞杀狡诈阴险的巨匪他有手腕,可如今却是一样儿都用不上。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没准儿这事儿倒是可以激一激她,“回京后我曾向父皇上奏,想要迎你为晋王妃,你……”
果然,一句话惊起一番滔天巨浪,沐沁雅倏地睁开眼眸,质问的眼神儿笔直的射了过来,声音清冷“赵琛,从一开始你无缘无故地因为樊楼上的几句闲话就迫我下注,想来只是利用我罢?还有你遣暗七令我到晋王府,也是利用,是不是?虽然我不知你是为了何事,我们两个人到现在也算不上有多熟,而你当时却向圣上请婚,意欲何为?!”
赵琛惊了,他本想借此事试探一下她的心意,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惹的她连他曾利用过她的事情也猜了个差不离,赵琛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下可糟了,没有看出她心意如何,反而又将她给惹怒了。
他刚想要解释,便听着她说道“连我都知道圣上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与藩地联姻,更何况是你?你既然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去触圣上的霉头,是嫌自己的位子坐的太稳了么?!”说完接着又冷笑一声,道“你可别说你对我一见钟情,为了我连忤逆你父皇的事情都肯做?”
赵琛默然,他起初的确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对她的心思就渐渐地变了。
沐沁雅见他默认不语,摇头讽笑道“怪不得,怪不得哥哥说盛京是天子脚下,怪不得哥哥说人心叵测,原来这京城里的人真的都有两幅面孔,面前是一片坦荡,却躲在背地里算计人。”就连云暄也提醒过她赵琛这个人并不简单,不过还好他只是存了利用的心思,若是真心求娶,那她阿爹和哥哥岂不是要被她连累。
赵琛见她一脸悲戚的神情,不禁急道“是,当初我是利用过你,可如今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到眼前这副局面,赵琛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杀兄之仇未报,他们两人的身份敏感,的确如她说的那样,父皇怎会同意自己去娶一个藩王的女儿,何况他们某种程度上还算是对立的。
沐沁雅抬头直视赵琛,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晋王殿下,我想回侯府。”
赵琛心知这下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她正在气头上,让她缓缓也好。他对着车外的暗七道“转道,去安远侯府!”
马车在西北角的角门处停了下来,沐沁雅下车后理也没理身后的赵琛就直奔角门而去,“雅雅,这回我真的没有骗你。”身后传来赵琛的声音,语气真切,带有一丝恳求。
她脚步一顿,赵琛目含惊喜,还以为她是回心转意了,谁知听她说道“殿下,无论情势如何变化,我们都不可能,更何况~我可不喜欢你。”声音清冷无情,没有半分犹豫。
她说完便从角门侧身进去,徒留下呆愣在原地的赵琛和对主子怀有无限同情的暗七在这深夜里。
一刻钟过去了,赵琛站在原地不动。
两刻钟过去了,赵琛依旧一动不动。
暗七想着主子在女人面前吃瘪还真是头一遭儿,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想到往日里威风凛凛的主子竟吃了这样一回挂落,暗七心里头不禁为赵琛好好掬了一把同情的辛酸泪。
又过了一刻,赵琛嗤笑了一声,表情冷漠,却又带着一分自嘲,想他年少便意气风发,在京中谁人不高看他一眼,似今晚的这等奚落,还真是前所未有,自己也是脑子找抽儿,才会拿着脸面伸到她面前让她随意羞辱,赵琛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这一天。
“回府!”
赵琛转身进了马车,对着还愣怔在原地的暗七斥道“本王说回府,你没听见么?!”
暗七偷偷朝着角门处瞄了一眼,见那里早已没了小郡主的身影,心里忍不住啧啧称奇,从前都是主子这样对别人,今儿个反倒是倒了个个儿,风水轮流转,古人诚不欺我也。
暗七自打六岁就被派在赵琛身边,基本上与他同吃同住,形影不离,看惯了他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的样子,而今乍一见他黯然失魂,灰心丧气,心里反倒有了几分心疼,不禁出声安慰道“爷,您别伤心,小郡主就是在气头上,等过去了,您再和她说清楚不就……”
“从今以后别在本王面前提起她!”马车里的声音清冷如冰,吓得暗七赶紧闭上了嘴巴,专心驱车赶路。
沐沁雅从角门进去后,一通乱走,竟是连路也给迷了,没办法夜色很深,要是继续绕着走以前的小路,恐怕路上连盏灯都没有,她索性就弃了小路改走起了大路。
突然,也不知是眼花还是怎的她竟看到从小路旁的游廊闪过一道人影,只见那人步履匆匆,竟似刚刚逃出生天的亡命之人一般,连奔带爬,路上还连带着撞翻了游廊上的几棵盆栽,弄的瓦砾碎石落地之声激起了树上正在安眠的鸟雀,一时之间鸟鸣作响,反倒将那人的惊恐声给盖住了,没引起院里值守的注意。
沐沁雅暗暗心惊,迅速将身子隐在了一旁的灌丛之中,那人跌倒之时她竟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子和合香的香味,心想这人用的熏香调的也太差了。等这人穿过游廊向外院奔去时她才从灌丛中站起身子,她没敢在这里逗留,提起裙裾,就朝着一旁的甬路上跑去,那里两旁的石柱内装有灯烛,昼夜灯火不熄,若再有歹人定然不会走那里。
等到沐沁雅回到福乐斋时,已过了丑时,她撩起门帘进了卧房,门帘激撞之声将在榻旁酣卧的小昭给惊了起来“郡主,您回来了,奴婢去给您打水洗漱一下。”她一直还沉浸在刚才那急奔之人带给她的惊吓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点了几下头。
小昭见自家郡主魂不守舍的样子虽有些担心,却也没敢多问。
那人是谁?怎会深夜出现在侯府的偏院里,那人最后朝着外院奔去,显然是要逃出府去的。沐沁雅双手抱着脑袋狠狠摇了几下,这一夜里经历了太多事儿,到现在实在是有些累了,算了,不管什么事情,明天以后再说罢。接着她便侧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等小昭进来时,人已经是酣然而睡了。
小昭见她一副疲累的睡态,不忍将她叫醒,便只脱了她的鞋袜和外裳,拿了一旁的薄衾给她盖上,自己也斜靠在榻旁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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