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琛打马回府时已过了酉时,天色已是黑了下来。赵琛一下马,门房的人便迎了上来“爷,有位大夫自称是来给您复诊的,还带了个小童,这会子正在前厅候着呢!”他们家爷要是有病自有宫里的太医,哪会用什么江湖郎中,他本想将人轰出去,谁知被管家给拦下了还将人给迎了进去。
赵琛一听将马缰往门房手里一塞就健步如飞地闪了进去,一进前厅就见一身量清瘦的小郎君坐在那里喝茶。赵琛走上前去笑道“你怎么来了?本王送的东西可还喜欢?”沐沁雅放下茶杯,见他终于回来便直言了当地说了此行的目的“王爷所赠,我不敢受,还是请王爷收回罢!”
沐沁雅说完,就见赵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怎么?你不喜欢?你若是喜欢什么东西大可以告诉我,我去给你掏弄来。”说着就坐在了沐沁雅身旁。
虽说她跟赵琛不过见了几面,可这厮的脾气她是多少有了些了解,沐沁雅暗道这厮不能跟他硬来,便婉转说道“这非关我喜不喜欢,只是男女大防不得不避,这些个东西于我非但不能用,甚至于还不能见人,在我这里也是浪费。王爷上回不是说了么,若我有事相求自可以来找王爷,王爷一诺可不比这些个物什更值钱么,那我要这些无用的东西作何?”
赵琛听着沐沁雅这些个恭维话自是心里舒畅,刚刚还冷静沉寂的桃花眼瞬间波光潋滟了起来,想起刚刚门房的话,赵琛问道“既然这回沐小大夫是来给本王复诊的,那便给本王再诊诊脉罢!”说着就挽起袖子将手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沐沁雅一恼,嘿!这厮还蹬鼻子上脸了!“不用把脉我也知王爷患有何恙!”
“不用把脉也知?”赵琛问道。
沐沁雅抬头看向赵琛,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须知这大夫看病讲究望闻问切,我一看殿下脸色便知!”
“真的?”
沐沁雅点点头,接着道“殿下上回是‘闲病’,而这回是‘疯病’。”
赵琛一听先是一愣,接着便是抚掌而笑,笑声朗朗。一旁的暗七听着自家主子的笑声,低头翻了个白眼儿,人家是骂你你还这么高兴,莫不是真疯了?
沐沁雅若是第一次见赵琛肯定不敢跟他这么说话,可到了现在她算是明白了,普通人眼里的礼仪尊卑在这厮眼里连狗屁都不如!
赵琛看着沐沁雅在他面前没有旁人见他时的拘谨和谄媚,只觉眼前的这个小女郎的脾性真是跟他越来越相合了。
“天色已晚,我该走了。”沐沁雅起身告辞,见赵琛竟要相送,忙道“深夜叨扰,已是多有不便,还请王爷留步。”说完便带小昭匆匆而去。出了晋王府后两人绕了两条街到了杏花巷的一棵歪脖子柳树旁,沐沁雅吹了声马哨,巷子深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不一会儿就见马夫老六将马车赶向了这边,沐沁雅带着小昭上了马车后对着老六吩咐道“将马车赶向西市,从那里绕道回侯府。”
马车上沐沁雅看着小昭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你是想问我怎么会认识晋王殿下?”小昭点头。
“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过就是言语无忌,不慎给被逮了个正着,接着就被这厮狗皮膏药似的给黏上了,至于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还摸不清楚。”算了不想他了,沐沁雅摇了摇头,突然这时大街上老远就传来一阵呵斥之声“紧急军报!闲杂人等尽皆避开!闲杂人等尽皆避开!”那话音一落,马车就急急向右侧躲闪了过去,直跑到一家酒肆前才被老六给逼停了,要不是紧拽着车窗,两人差点从车里滚出来。见此情形老六急忙告罪,沐沁雅掀帘向外看去,早就不见那送军报之人的踪影。
沐沁雅向老六摆了摆手,道“这事儿不怪你,刚才那人你可看清了他背上插着几道旗子?”
“三道。”马夫老六见沐沁雅并不怪罪,心下一松,急忙答道。
“什么!”沐沁雅一惊,三道旗子那可是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到底是何处有战事发生?沐沁雅此时心里隐隐感到一股子不安。
“老六别绕道了!赶快回侯府!快!”
沐沁雅一下马车就直奔向安远侯府西北角的春和苑,结果被阿娘告知阿爹和哥哥应该在前院,想是跟舅舅和表哥在一处,沐沁雅也不耽搁刚要奔前院而去就被云清给拉住了“夜深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找你阿爹和哥哥也不迟,这会子还跑到前院去做什么?”
“阿娘,我有急事耽搁不得,舅舅和表哥也不是外人,想必还能帮着出出主意。”云清听得一头雾水,又见沐沁雅似是真有急事,便也没再拦着她,只是嘱咐道“你说完了就赶紧回房,好好歇息。”
前院书房里,沐之敬和云湛两人正下着棋,而云暄和沐沁阳二人皆做了那观棋不语的君子,只是默立在一旁观战,偌大的屋子内只有落子之声可闻。
门被敲响了,云湛眉头一皱,朝着外面喝道“不是说了不得打扰?都聋了不成!”沐沁雅站在门外低声道“舅舅,满满有急事要与你们说,还请一见。”
书房几人皆是一愣,“进来罢!”沐沁雅听着云湛说了一声,便推门而入。
“你有何急事要深夜而来?”沐之敬见沐沁雅一脸郑重,此时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我今夜和小昭偷溜出府了,刚刚马车回来的路上恰巧见到有人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入京。”沐沁雅话音一落,屋中几人俱是一惊。
“你没看错?”云湛问道。
“我问过马夫老六,他说那人背后插了三道旗子。”
云湛听着沐沁雅一说,接着便叫了一人过来吩咐了几句,见那人领命而去才转身走向沐之敬“这些时日圣上颇有些焦虑,却又隐而不发,难道便是为今夜之事?”
沐之敬叹了口气,扔下手中的棋子,说道“圣上恐怕是下了盘大棋而我们还浑然不知呢!”
云湛惊道“你是说……”这次藩王同时进京本就透着股子不同寻常,可是到京一个多月了也未见元武帝借机发难,云湛实在不想往那处想,也不敢想,可这会子却不得不往那上面想了。
云暄看了看默立在一旁的沐沁雅,见她低眉不语,眉头微蹙,心下一叹走了过去对着沐沁雅说道“夜深了,你回房歇息罢,放心这里有我们。”沐沁阳见到她这副样子不禁心疼道“你就听聿之的罢!先回房,若有事我必定不瞒着你。”
沐沁雅走后,刚刚打探消息那人回来了,一进门见着云湛便道“打听清楚了,是突厥南下进军西北了,西北如今已经失了两城,眼看就要打到冀州了!”
云暄听了便是一怒“那犬戎背信弃义,此等反复无常的夷族小人定是与那突厥沆瀣一气了!”突厥在犬戎以北,若要进军西北必定经过犬戎,若不是得了那犬戎相助,怎会这会子都要打到冀州了。
“可是不对呀!此时宁王殿下率军进驻西北,怎会这么快就被攻下两城?”沐沁阳不禁有些生疑。
“宁王殿下现在恐怕已经不在西北了,否则战事不会到如此地步!”几人听着沐之敬的话如同被冷水浇了个透彻,浑身一凛。
宁王殿下不在西北还会在哪里?那突厥在此时突然进军西北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屋中几人皆是那目达耳通之人,这战事的背后恐怕还藏着大大的玄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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