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二十六年六月初三寅时,盛京皇宫乾元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薛邵。吉公公看了看天色,急道“我说薛指挥使,这个时辰您怎么来了?圣上才歇下不过一个时辰呢!”
“我有急事要面见圣上!速去通传!”
“薛指挥使,您看看能不能再过个时辰,这圣上~”吉公公有些犹豫,话还没说完就被薛邵打断了。
“国家大事岂容你在此推诿,还不快去!!!”吉公公见薛邵发怒,再不敢推脱,急忙进殿通传去了。不一会吉公公出来便对薛邵说圣上让他在殿中等候。
空阔的大殿中薛邵巍然屹立静候圣驾,可此时他的心境与外表的沉静截然相反,已是惊天骇浪,波涛汹涌。
元武帝匆匆从内殿赶来,见薛邵深夜来此,心中已有不详之感,他看着站在殿中的薛邵说道“可是宁王秘行之事泄了?”
“回禀圣上,不是宁王,是西北出事了。”
“你说什么?!”元武帝一惊。
“宁王殿下回兵前夕,曾对外宣称要回上谷练兵,上谷之地地势开阔,又位于冀州腹地,平日铁甲军皆是在此地练兵,若是好好遮掩也是无碍,可谁知前些日子奉国将军韩骐在上谷郡查出了一个突厥的暗庄,本来皆已处死,可谁知翌日尸体却少了一具。韩骐大怒派人去追,结果在路上发现一个被打晕了的庄稼汉,衣裳也尽已被剥去。”
元武帝听着薛邵说着,脸色已是越来越难看“你是说突厥王庭如今已是知晓冀州兵力空虚了?”
薛邵眉头紧皱,眼色晦暗不明“那细作若是逃了回去,只要一说上谷郡中只有旌旗飘扬,却不见一铁甲兵士,便足以引起西北之地人心浮动了。突厥若是有心试探,冀州城的空城计怕是唱不下去了。”
元武帝心知此时若让赵琰趁突厥还未发兵时就立刻回兵西北还不算晚,可他心里犹有不甘!让赵琰回兵西北,便只能急行军奔回,否则就算赶到恐怕冀州也已落入敌手。可一旦急行奔回,对于藩地就势必打草惊蛇,以后再有这等机会可就难了!不,他不能放弃,若是能以冀州一地之失换回藩地兵权收归中央,对他来说,对大周来说利大于弊!到时藩地兵权收回朝廷,那时大周合全国之兵足有百万之众,还怕一个西北收不回来么?!不!他不能放弃!
过了半晌后元武帝嘴里只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若是宁王在突厥发难前到达幽州,此难可解。”
站在殿中的薛邵听到此话惊得抬头,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圣上这是打算哪怕失了西北也要趁此时机逼藩王交出军权!
元武帝看着薛邵震惊的表情,反倒心下一定,他是大周天子,在他登基的二十六年来,他励精图治,整肃朝政,肃清贪官污吏以为朝纲,减免赋税以安百姓,开河渠,打通南北贸易,兴水利,护卫百姓民生,人人都称他是盛世明君,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的遗憾,再过两年他就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他想在他有生之年完成他的父辈祖辈不能完成的宏图伟业,他想将皇权牢牢地把持在自己手里!
“等!朕等着宁王进驻幽州的消息!”一锤定音,再无更改的可能。
薛邵退下后,元武帝独自一人坐在殿中,一会儿看着龙案上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奏折,一会儿又低头看着手里的这把金灿灿的龙椅,虽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中却泛着幽幽冷光,这是孤独,他一个人的孤独。元武帝从袖中掏出一个绣有兽头纹样的如意形荷包,这荷包看上去虽是名贵,可却有些泛了旧,边边角角也都磨了些去,不似它当初的光泽。
“若宁,你已离开我整整十五年了,如今琰儿都已成年了,我让他驻守西北他做得很好,我很欣慰。若宁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的儿子这次早些进驻幽州罢,等朕撤了藩王,再收复西北,到时候这天下一统我也便能安心去见你和璟儿了,若宁你怪不怪我,怪我没有护好你,也没有护好璟儿,如今又将琰儿送上了战场,唉~~~想来你是怪我的,否则你怎能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入梦一回与我在梦中相见。”
吉公公看着殿中枯坐的元武帝,小心翼翼地上前低声提醒道“圣上,该沐浴更衣上早朝了。”
元武帝闻声便苦笑一声,一手扶额而叹,另一只手只朝吉公公摆了摆手“朕知道了,退下罢!”吉公公躬身退出大殿后,元武帝将那只荷包塞入了袖中,起身朝殿外走去。
今日的早朝,文武百官似乎也感受到了皇帝的心情有些不虞,朝臣很有默契地选择了有事暂且不报,等缓些时日再报也不迟,免得触犯圣颜。结果今日的早朝没有了往日的朝臣争论,君臣共议,在一派甚是和谐的氛围里结束了这次早朝。随着吉公公一声“退朝~~~”百官退出了太和殿外。
云暄走出朝堂后就跟在了父亲云湛身后,直到父子两人走过甬道踏出午门时,云暄走上前去与父亲并行,忍不住低声问道“父亲有没有觉得今个儿早朝圣上有些不对劲儿?”
云湛自是知道云暄问的什么,早朝上元武帝对于朝臣的奏报颇有些心不在焉,甚至于还透着一丝不外漏的心烦与焦躁,这在往常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众人皆知当今圣上勤政爱民,不仅经常通宵达旦的处理政事,还时常在朝廷休沐时找一些大臣商讨时事,云湛摸着袖子里没有上奏的奏章,思绪烦乱。
云暄看着父亲似也不知道其中原委,一时有些纳罕,父亲位列中书,当朝重臣,元武帝若有大事烦扰必定瞒不过父亲这位一品朝廷大员,难道圣上是为后宫?云暄摇了摇头,此事甚为怪异。
云湛见云暄一会子摇头,一会子点头的,便知儿子是在探究圣上此举背后之意,他这个儿子聪慧是聪慧,也颇有些手段,步入官场几年一路做到了大理寺少卿,年纪轻轻便是要职,这在大周也是少有的,只是到底是年轻了些,还缺历练。“暄儿,圣上既然不表,我们为人臣子的就该不知,有时候难得糊涂,知道么?”
云暄低头应道“是儿子鲁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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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武帝下朝后从前朝回了乾元殿,遣退了殿内的近侍。吉公公在站在大殿外来回地走着,他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令圣上烦心至此,但却知一定是大事。从殿里传来的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吉公公想了想刚才送进去又被原封不动拿出来的早膳,手里缕着拂尘,心里只道这早膳不用了,这午膳可得好好用,待会子让御膳房先备着,到时候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劝圣上用些饭食。
这吉公公正来回地在殿外踱着步子,便听着身边的小太监来报“公公,晋王殿下来了!”吉公公脚下一踉跄幸好被小太监扶住了,吉公公顿时脸上一僵,这当口上,这祖宗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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