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嬷嬷回道“小主子向来古灵精怪,这会子想是找着乐子消磨时间罢,奴婢着人去问问。”说着掀起帘子,向旁边行路的护卫吩咐道“去问问郡主这会子在作甚,怎地那般高兴,这边王妃等着你回话。”那护卫躬身称是向后面马车行去。
小昭被沐沁雅笑得红了脸,急道“奴婢猜也猜了,说也说了,您堂堂郡主可不能做那耍无赖的活计!”
“好好好我这就讲,话说那~~”沐沁雅甫要继续说道,就听见阿娘打发了一护卫来问她这会子在做什么,那侍卫去回话后不过片刻又来了“郡主,请您移驾王妃车中,王妃说她也想要听听那堪比管鲍的羊左之谊。”
“恩,诸位看官上回我们说到,伯桃角哀兄弟两人争相赠衣,这后事如何且听我细细道来。”沐沁雅被阿娘叫到她车上讲书,索性就带着小昭和柳嬷嬷一块过去了。她与阿娘和严嬷嬷细说了一下前情,阿娘也好奇地问着“到底是何人留下等死,何人前去楚国?”
见车中几人俱是一脸期待,沐沁雅也不卖关子了“自是伯桃留下,角哀前去楚国。为何?原因有三其一,伯桃说他胸中学问不如角哀,若是见到楚君,必能登显功名。其二,伯桃身体不如角哀,此去百里,风雪交加,又兼衣食不足,若是伯桃必不得活。其三,两人必得有一人得活,才好得生之人为已死之人收尸厚葬。”
说完见几人点着头都深以为然,沐沁雅一笑,接着又道“角哀挨着寒冷,半饥半饱,来到楚国。楚王在楚国宫门外设一舍馆,专门接待天下投奔而来的有识之士。上大夫到馆中探望时,盘问角哀,见其对答如流,上大夫大喜,上奏楚元王。楚元王召见问起富国强兵之道,角哀上书十策,策策皆切中当时要害,楚元王大喜,拜角哀为中大夫并重赏了他。可谁知那角哀在大殿之上痛哭流涕,殿中之人皆以为奇,楚元王问道卿是为何?角哀遂将左伯桃脱衣并粮之事一一奏之,殿上之人无不感其义。楚元王同赠伯桃为中大夫,并允角哀厚葬之。”
“这两人倒也都是有义之人,伯桃为角哀身死,角哀亦是知恩图报之人。”沐沁雅见阿娘感叹道着,笑了笑对着几人说道“故事还没完呢!”
“还有后续?”王妃惊奇道,小昭几人也是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沐沁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角哀带着人回到当时两人分离之地,果见伯桃死身尚在,角哀哭拜之后,便呼唤众人将伯桃厚葬,并设祭于享堂,连附近乡里之人也来祭拜,哭泣甚重。祭罢,众人各自散去。过了几天,角哀夜里独自一人秉烛而坐,忽然一阵阴风飒飒,角哀手中的烛火灭了又燃,燃了又灭。角哀起身看去,就见月光映照之下,有一人影。”
“啊!那是鬼魂不成!”小昭吓得睁大了眼睛,就连美人阿娘也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伯桃有话要对角哀说,所以深夜前来?”
“还是美人阿娘聪明!那阴灵乃伯桃是也,角哀心下想到兄长深夜前来,必有事故。果然伯桃开口言道感谢贤弟厚葬于吾,更是获赐官位。只是我这坟地与荆轲墓极为相近,此人每夜仗剑来骂我,说我乃是冻死之人,建坟于此,夺了他的风水。如若我再不迁移到他处,就要发墓取尸,掷我于野外!还望弟弟将我改葬他处,以免此祸。角哀惊醒,次日问及乡里,果然荆轲墓乃在附近。角哀心下怒道荆轲汝不过是燕国一匹夫,受燕太子奉养,名姬重宝,尽汝受用,可汝不思良策以副重托,却入秦行事,丧身误国,居然还来此惊惑乡民,以求祭祀?我兄伯桃,当代名儒,仁义廉洁之士,汝安敢逼之?!角哀遂到荆轲庙中骂之,如再欺之,当崛其坟墓。骂完后又到伯桃墓前说道若是荆轲再扰伯桃,让伯桃夜里再报于他。”
“那伯桃可是又来了?”
沐沁雅点头,又道“夜里,角哀秉烛以待,果见伯桃又哭泣而来。伯桃让角哀用草作成人形,身着彩衣,手持刀械,焚于墓前,角哀依之,并言如无事,望兄长报之。墓前焚草后,当夜享堂外风雨大作,隐有刀剑之声,似如战场对战。角哀出户观之,就见伯桃奔走而来,对他言道草人不得其用。角哀欲要助之,伯桃却说弟弟你是阳人,我是阴人,你怎能助我?”
“那可怎么办是好?”小昭急道。沐沁雅见几人皆是面露急色,便起了顽心,正色道“有道是古来仁义包天地,只在人心方寸间,我瞧着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各位看官,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说着拿起阿娘桌上的茶杯“咚”地一声放下,全当那惊木一用。等明日她向哥哥讨要了那玉竹素骨折扇来当一回惊木,想想就觉得那样有说不出的姿态风流。
说完看向几人,就见小昭,柳嬷嬷,严嬷嬷几人眼睛瞪得如牛铃般大小,似是被定了身般,沐沁雅直笑得打颠儿,阿娘也用素手戳着她的脑门,嗔骂道“你个滑头!故意痒人心窝子!还不快说!”她可不敢犯众怒,接着说道“角哀没了法子,对着伯桃说道兄长暂且先去,弟弟明日自有计较。次日,角哀来到荆轲庙中大骂,捣毁神像,欲要取火焚庙,就见乡里之人皆来求情言道此乃村里的唯一的香火,若触犯了,恐会嫁祸于百姓。角哀无奈,只能作罢。”
“回到享堂,角哀上书楚王昔日伯桃赐衣并粮,臣才得活,承蒙陛下厚赐重爵,臣平生足矣,陛下大恩容臣后世来报。上书奏表后,角哀来到伯桃墓前大哭兄长你被荆轲强魂所欺,去往无门,弟弟宁为泉下死鬼,与兄长生死共处战此强魂,以报兄长并粮之恩。说罢,便对从者说他死后,要将他们兄弟二人葬在一处。于是角哀自戕而死,角哀死后当夜,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喊杀之声数十里可闻,待次日拂晓,乡里之人见荆轲墓已被震碎,墓前白骨散落,就连墓边的松柏也被和根拔起。乡里之人大惊,遂往羊左二人墓前祭拜,楚元王知道此事后,差官上前为两人建庙,至今香火不断,而那荆轲庙香火自此绝也。”
沐沁雅说完,车里一阵静默。过了会子,阿娘说道“哎~~~,左伯桃以己命救角哀一命,角哀亦以己命以报之。虽为偶然相见,结为兄弟,但却各舍其命,以全知心之交,当真难得,反观如今世人之交,只得叹一句人心不复古矣!”
云南王妃话音刚落,马车就缓缓停了下来听见车外护卫说道“王妃,剑南道的舍馆到了,王爷命卑职来请王妃下车入舍馆歇息。”
沐沁雅扶着云南王妃下了车,几人在护卫护送下进入舍馆,甫一进门,她就见阿爹迎上前来从她手中接过扶着阿娘小意温存道“夫人可有感到疲累,待会子我让人将饭食送入房中,我先扶你上去歇息罢。”说着云南王便扶着自己心爱的王妃走了,留着沐沁雅几人在舍馆的大堂中干晾着。沐沁雅只觉此刻自己的内心北风呼啸,拔凉拔凉的,怎么办?她也想成亲了,有个人疼多好!
沐沁阳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任凭你是望眼欲穿,阿爹眼里也只有阿娘,别眼巴巴地瞅着了,走,跟哥哥去吃饭去,先填饱肚子再说!”
“今个儿你作甚了,怎地跑到阿娘车中去了?”瞧着默默扒饭的妹妹,沐沁阳不禁问道。
“啊?奥,说书去了。”
“说书?说什么书?”
“前段日子看了个话本子,讲的是羊角哀以死全交的故事,今个儿赶路甚是无聊,就讲给小昭和柳嬷嬷听了,可谁知倒惹的阿娘心痒,所以我就到阿娘的车中去当了一回说书先生。”说完她也不管沐沁阳作何反应,只顾着埋头苦吃,今儿从早晨赶了一天的路,之前都是在车上凑合地吃了些点心果子,就今晚上这顿饭可算见着点荤腥,她得好好补补。
“哦~~~当说书先生去了?你个半吊子说书先生说的书阿娘喜欢听?”
听着沐沁阳打趣她,她愤而抬头道“怎么会不喜欢听?!阿娘欢喜得很呐!对了,你那把玉竹素骨折扇借我一用,用那把折扇当惊木一准好使,端的是儒雅俊流,潇洒自如。”说着还摆了一顿说书的招式动作,好不得意。
“好,明儿个一早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这么痛快?那把玉竹素骨折扇可是她哥哥的宝贝,沐沁雅有些狐疑道“哥哥,今儿怎么这么大方?”见着沐沁阳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她心中的疑团也愈大。
沐沁阳有些坏笑道“瞧你说的,哥哥对你什么时候不大方过?不过这回满满牺牲那么大,我这把折扇与之相比又算些什么?”那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盛满笑意,还有那么一股子幸灾乐祸。
沐沁雅更是惊疑不定“牺牲?什么牺牲?哥哥你快些与我说清楚。”
“预知后事如何,且待明日分晓!”沐沁阳此时笑意更胜。
“别跟我卖关子,快些说与我听!”沐沁雅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什么牺牲?什么鬼东西!
“满满也是当过说书先生的人,也该知道这卖关子可是说书先生的养家糊口的活计,凡事说书怎么也得虚留三分,否则怎引得看官次日再来捧场?”说完便上楼去了,留下沐沁雅独自在这儿苦思冥想。
夜里,沐沁雅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虽猜不到什么事儿,但她却敏锐地感觉到明日肯定有个坑在等着自己跳,而且这个坑没准还是自己挖的。
翌日,沐沁雅被小昭叫醒后就听着小昭嘀咕着“今个儿一早,王爷命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呢!柳嬷嬷已备好了膳食,奴婢先陪您用膳罢。”
听着小昭说阿爹命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她此刻就似那炸了毛的猫儿般顿时警觉起来。她问小昭“东西在哪?”小昭指了指那些木匣子道“呶,在那呢!”
沐沁雅起身而出向那堆木匣子走去,逐一打开,就见匣子里面有许多小格子,格子里面装着胖大海,桔梗,木蝴蝶,射干,地黄,石斛,米兰花等,她眉头紧皱,这是做什么?沐沁雅学医也有多年,不可能弄错,这些分明是润喉,生津利咽,清音亮嗓的中药,阿爹没事怎会送她这些草药?难道是她说书给阿娘解闷儿,阿爹高兴了特意慰劳她?可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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