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宋家开家庭会议。
自然，是避开宋老太太的。
宋朝阳把人先安抚着睡了，确定老太太是真睡熟了，这才转回到客厅。
“妈已经睡了。”宋朝阳说话声音很轻，第一次这么偷偷摸摸的。
宋书颜想笑，却被宋朝阳瞪了眼，“你还笑，这事情就是你惹出来的。”
这个事儿还得接着吃晚饭前说起。
老太太关心那些诡异电话，却又不打算明说，拐着弯儿的想套孙女的话。宋书颜呢，对自己和陆然谈恋爱的事情还处于私密阶段，不想拿出来说，含糊不清的，打算糊弄过去。
其结果就是，老太太拍案定下，明天一早，让宋书颜陪着她去寺庙，上香。
“你妈什么意思？”蒋秀琴觉得无奈又好笑，“颜颜谈个恋爱罢了，难道还要去寺庙里求姻缘签？”
这是蒋秀琴能想到的，同样，宋朝阳也是这么猜测。
“妈信这一套，她执意要去，也没办法拒绝。”
“那要是抽到下下签怎么办？”
“你怎么也突然信这个了，不就是个签而已，我们又不信。”
蒋秀琴憋着不说话。
她是不信，可是真的抽到下下签，她心里难免有疙瘩。再说了，她女儿谈恋爱这么正常的一件事，老太太跟着瞎掺和什么！
“妈腿还伤着。”蒋秀琴找其他借口，她排斥明天让女儿去寺庙。
这简直是胡闹。
宋书颜也不想去。
对求签什么的，她自己觉得吧，那根本就是她奶奶胡说的。
她总觉得，去寺庙，肯定有其他事情。而事情因为不好开口，她奶奶就干脆不说了，毕竟电话里的内容，她虽听的不清楚，但是总觉得，和钱有关。
该不会骗子还在寺庙等着？
“爸，我奶奶估计一个人闷在家里，精神头不太好，想太多了。”
“你胡说什么呢！”宋朝阳呵斥，“有你这么说奶奶的吗！”
宋书颜撇撇嘴，不说了。
最后，就听着她爸妈在争吵，吵到最后也没个结果。
临睡觉，宋书颜才想起来，她忘记和她爸妈说事情了。
得抽空一天出来和陆然去他外公家里，这事情吧，不好明面上和她爸妈说，她也不敢讲。
但是，请假得要的，她得出去一整天，得告诉她爸妈一声。
“陆然，我明天要陪我奶奶，后天吧。”宋书颜给陆然发短信。
陆然那头没有回复。
宋书颜看了眼手机时间，快十一点了，想着人可能睡了？
于是，自己发了个晚安，也关机准备睡觉。
天亮前，夜色最黑的时候，宋书颜听到了电话声。
太熟悉了。
顺手接起，“喂？”
“爸爸，是我，我想您了。”
小男孩儿的声音哽咽，一抽一抽的像是刚刚哭过，“爸爸，您怎么还不回来啊，我一个人害怕！”
宋书颜睡意全无，耳边都是呜呜的风声。
一时紧张，问“小朋友，你在哪儿呢？”
“怎么又是你，你这个坏女人，接我爸爸电话。快把爸爸还给我！”
宋书颜“……”
要是她可以撂电话，一定狠狠直接挂断，这小屁孩儿，嘴巴太坏了。
“我乐意，不行啊，你爸爸不在我这儿。还有，这是我的手机号，你爸把手机卖了！”
“是吗？那为什么啊，我爸爸为什么卖手机？”
“我哪知道，可能没钱了呗。”
这个理由，好像挺管用，小男孩儿信了。
可没一会儿，哭的更厉害了，“那怎么办啊，我找不到我爸爸了，他没有手机，我就不能给他打电话了。阿姨，你把手机还给我爸爸吧。”
宋书颜差点呕出一口血。
年纪轻轻的，她还是小姑娘呢，竟然被叫阿姨！
“我不认识你爸。”
“不可能，我爸把手机都卖给你了，阿姨，我不叫你坏女人了，你行行好，把手机还给我爸爸。”
……
电话打了很久，大部分时间都是小男孩儿在念叨，念叨他想念他爸爸的辛酸，渴望父亲回来。
宋书颜没法安慰，也不想安慰，纯粹被气的。
一口一个阿姨，叫的太顺溜了，她觉得自己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宋老太太睡前喝的水有点多，快天亮的时候，憋不住起来上厕所。
她腿脚还算利落，拄着拐杖一个人能行。
解决完舒畅了，刚准备回去，就听到自己孙女房间里有声音。
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回事，偷偷摸摸走了过去。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在听，可越听越不对劲，偷偷摸摸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往里面偷偷看了眼。
黑乎乎的一片，吓得老人家手发抖。
哪里有什么电话，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简直作妖啊！
“不得了，不得了，病的不轻，得赶快去看看。神明保佑，我老宋家没孙子，就一个孙女，可别把我孙女给祸害了，那老宋家真的就绝后了。老头子啊，你在下面保佑咱孙女，可别出啥事儿啊……”
老太太回屋，翻来覆去睡不着，念念叨叨。
早晨起来，四个人面色都不好。
老太太和宋书颜是睡眠不足，纯粹的没什么精神。而宋朝阳和蒋秀琴，心里装着事，面色不好看。
蒋秀琴做早饭，可没心思，随便煮了粥，煎了几个荷包蛋。
老太太直接将荷包蛋撤了，不让吃。
“去庙里吃什么荤菜，那是对菩萨大不敬，吃榨菜。”
说着，直接将榨菜盘子推过去。
宋书颜和父母对望一眼，均是一脸无奈。
得，老太太越发的迷信了。
宁市的靠沿海地区，寺庙类不算多，但是在宁市市郊，还就有一座寺庙，叫清心寺，据说是建国前就在的，古建筑保存的不错。在前几年，被纳入国家保护性建筑。
早饭吃完，老太太催促赶紧去清心寺。
走到小区门口，又把人喊住，老太太让儿子去买些水果。
“秀琴你去开车，朝阳你去买水果，挑一些个头大的，书颜留在这里陪我。”每个人该干嘛干嘛，安排的妥妥当当，明明白白。
尤其，那态度理所当然，不容反驳。
夫妻俩互看一眼，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人一走，老太太赶紧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来一个小布袋子，塞给孙女，“藏衣服袋子里，别丢了。”
宋书颜拿着想打开看看，被老太太训斥了，“看什么，没让你打开，赶紧藏好了！”
“哦。”
无奈，宋书颜只好塞进去。
这事情也不好告诉她爸妈。
没办法，都特意避开她爸妈给的，为的不就是避人耳目。
路上，蒋秀琴开车，宋书颜坐在副驾驶座，宋朝阳陪着老太太在后面。
“妈，路上大半个小时呢，您先歇会儿。”
老太太眼睛直溜溜盯着前方，那专注的样子，宋朝阳有些吃不消。
他总觉得，他妈今天有些特精神，情绪很高涨啊。
老太太想想，觉得也是，等会儿到了清心寺有的是时间，还有正事要做，先休息养足了精神。
这一闭眼，直接就睡着了。
“我也睡了妈，我好困。”宋书颜也缺觉，歪着头一起睡了。
不一会儿，车里想起了小呼噜，祖孙俩都睡得香甜。
宋朝阳和蒋秀琴“……”
感情担心的只有他们俩。
……
周末，来清心寺上香的游客很多，兼之又是旅游景点，来往人客络绎不绝。
宋书颜被老太太嘱咐，要她紧紧跟着，直接去了寺庙里的大殿。
先是一连串儿的传统拜拜，之后就被老太太拉着去了寺庙后院。
“奶奶，您带我到后面来干嘛？”
还不让她爸妈跟着，事情越看越苗头不对。
宋书颜手机紧紧握着，准备一察觉对危险或者不对劲就打电话，她把她爸妈的电话设置了便捷键，直接按1或者2就行。
老太太却是后头瞪了眼，“说话声音轻点。”
“哦。”
“等会儿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知道吗？”
“那奶奶您让我干嘛？”
宋书颜笑嘻嘻问。
老太太蹙眉，这孙女就是太嘻皮笑脸了，没个正形，难怪会被缠上。以后回去得让儿子儿媳多教导教导，女孩子一点都不庄重。
两个人各有思量，心思各异，直接去了寺里的观赏亭。
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一个小老太太脚步飞快，急匆匆往她们所在的方向来。
见着宋老太太，小脚老太太擦着额间汗水，赶紧把东西拿出来，“老姐姐，这可是最后求的一点了，这个月是没了，你省着点用。”
老太太大喜，直接塞过去两张红的，“我晓得我晓得，麻烦了。”
“客气什么。”
钱一收，人直接走了。
两人之间交易动作极快，等宋书颜反应过来时，小老太太的人影都不见了。
她疾步上前，拿过老太太手里的东西，一瞧就是一堆灰，立刻就炸了，“奶奶，您买灰干什么，您被骗了！”
老太太一把夺过，拐杖拄着往回走，“瞎说什么，赶紧跟我回去，我带你去办正事。”
宋朝阳和蒋秀琴在清心寺里转了很久，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人多地方大，直接就给迷路了。
等好不容易回到大殿，找到祖孙二人，事情似乎已经结束了。
老太太很满意，还去求签。
“我去算算日子，哪天日子好，我得回乡下去了。”说着扭头看宋朝阳，“你这地方太小，住着浑身不得劲儿，我那鸡啊鸭啊，都半个月了，我不在肯定没人喂虫子，少下了多少蛋了。”
说着，一脸肉痛。
宋朝阳赶紧搀扶着人去一旁解签，蒋秀琴则是拉着女儿去了另一边。
“颜颜，你奶奶带你去干什么了？”
蒋秀琴担心不已，生怕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宋书颜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去后面转转，喝点了山泉水。”
“那你奶奶对你……”
“妈，奶奶没做什么，她就是有个熟人在这里，过来捐点香火钱。我没事，真的。”
宋书颜什么也不说，蒋秀琴也不好逼问，看着女儿一切正常的样子，勉强放心。
回去的路上，老太太念叨着回去的事情。
“明儿就是好日子，回去东西收拾收拾，咱明天就回去。”
“朝阳啊，你给朝霞和彩霞他们打电话，明天东西多，一起搬回去。家里半个月没住人了，也得收拾，朝霞勤快手脚利索，让她来。中午估计没时间做饭，让彩霞买些熟食，我们明早出发时去买些大白馒头……”
老太太念了一路，等回家的时候，连吃午饭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就想去睡觉。
宋朝阳忙着打电话，他了解自己亲妈的性格，说一不二，这日子又是寺庙里求的，更是笃定了。
“这才半个月多点，就这么让妈回去不太好吧？她能自己照顾好吗？”
蒋秀琴给自己丈夫念，“回去了妈得自己洗衣服做饭，还闲不住，肯定要喂鸡喂鸭，这如果一个不小心又摔了，老人家年纪大，再恢复可就麻烦了。”
蒋秀琴心里其实还有一个顾虑。
怕村子里的人说闲话。
农村人有农村人的生活方式，宋家村就这么点大，一个村子里住着，谁家里那点破事儿都知道。一件事拿出来反复能说很久，他们做儿子儿媳的照顾了老人半个月就把人送回乡下了，这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被说。
“哎，妈的性子就这样，谁拦得住？”
蒋秀琴也默了。
这话不假。
“那行吧，我去帮着整理，等明天回去，我找隔壁的婶子说说，让她平时帮着些，大不了给些钱。”
“嗯。”
夫妻俩又开始忙碌。
到了晚上，大姑小姑一起来，就更是忙活热闹了。
宋书颜没心情参与，也不用她干活。她索性一个人呆坐在床尾，对着打开的卧室门，看外头来回走动的大人。
“姐，姐？”
宋婉作业做完，转头连喊几声，宋书颜纹丝不动。
没办法，只好走过去，“姐，你怎么了？”
宋书颜一个回神，随即笑笑摇头，“没事，就是看着有些不舍，也担心。”
“担心外婆吗？”宋婉坐到旁边，跟着一起看，“我也觉得不太好，外婆腿还伤着呢！”
“嗯，回去一个人，没人照顾。”
“那也没办法，我妈说外婆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对了姐，我妈让我晚上睡这里，她明天买完东西直接过来接我，然后一起去乡下。”
宋婉其实挺乐意的，她喜欢和小表姐一起睡。
宋书颜嗯了声，笑笑，继续发呆。
她心里有些毛躁，明天说好了要和陆然一起去看他外公的。
可是，她拿什么理由说不去乡下？
要是不去，她爸妈倒还是好说，她奶奶估计得炸毛吧？
思来想去，没有任何办法。
最后纠结无奈了，只好认了，给陆然打电话。
“书颜。”
陆然的声音很轻。
“你在哪里？在办正事吗？”宋书颜一秒察觉，赶紧说“你如果忙就算了，我没什么事情。”
“不用。”陆然推开递过来的文件，打断了来人的话，只低头继续温柔说话。
任何事情都不及他的女孩儿重要。
起码，现阶段是如此，他满心满眼都是宋书颜。
“我没什么重要事情，不过是在书房，看书而已。”
“哦，是这样啊～”
“怎么了？”陆然察觉到宋书颜情绪不太高，笑问“是因为明天紧张吗？别怕，我在呢。”
一句话，宋书颜要说的全部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说啊！
陆然明显在期待着明天的事情了，她哪里好意思说不，拒绝了，陆然会不会很伤心？
“嗯，没事，我就是和你说说话，很晚了，我先睡了，我表妹和我一起呢。”
宋书颜匆匆挂断电话，陆然有些不舍，却也没有时间继续回味。
抬头，让进来的助理把资料都拿过来，“嘉丽近三年的资料我都需要，另外，帮我泡杯咖啡，不要加糖。”
他要转到嘉丽，病理科的适应是次要的，最麻烦的是从陆昀手中接手嘉丽，一应繁杂事务他都必须上手接应。无论他是否习惯，是否喜欢，他都必须做。
而今晚的不眠夜，不过是他忙碌刚刚开始的前奏。
……
第二天，宋家人准备齐全，送给老太太回乡下。
宋朝霞菜摊子忙，但是亲妈指名要她过去，她还没法拒绝，只好应下稍微晚一些。
“朝霞这个人就是榆木疙瘩，和建国一起后都被同化了，蠢。菜摊子这事情直接让建国忙不就行了，多大点摊子啊，还要两个人一起，每天起早贪黑的，也不知道赚不赚得回来两个人的辛苦钱。这一点上，还是你小妹脑子灵活，那什么代购啊，她和我说了，只要跑跑腿，一个月出国一次，就能赚不少钱呢，而且还免费出国玩……”
老太太对两个女儿看法不一，评价完就和儿子念叨，非要儿子也表态。
宋朝阳只能打哈哈糊弄。
说什么啊！
他更喜欢大姐踏实肯干好嘛！他妹妹那就是投机取巧！
而且，每个月出国一次，还是和个男人，鬼知道在瞎混什么，这样乱七八糟的生活，他都担心会教坏外甥女。
“妈，您休息，等会儿就到了。到时候有的忙。”宋朝阳实在不想说了。
老太太觉得是这个理，终于停止了。
宋书颜依旧在愁眉苦脸，为了不让自己父母发现，还得表现的特别淡然。
蒋秀琴却很敏锐，下车的时候，把人拉到一边问“怎么了，我看你精神不太好？”
“没事，可能没睡好。”
“和妈妈这里说什么慌，你眼里都写满了情绪，脸上都写着心事。”蒋秀琴不急着搬东西，带宋书颜去了院子外的大石上。
拉着人坐下，准备和女儿好好说说话。
她担心昨天的事情，可能真的对女儿有什么影响。
老太太在门口指挥，让宋朝阳搬运东西。眼睛到处看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对面不远处石头上的母女俩。
蒋秀琴今天一身棉长裙，外头穿了白天的羽绒衣，脚下是双皮鞋。
这一身打扮，时髦，好看，却不是干活的样子。
老太太气着了。
“你看看你媳妇儿，就知道和我对着干，我回乡下她指不定多高兴，瞧她穿着打扮，来这里做大小姐的啊！”
宋朝阳无奈，只好先带了母亲进屋，“妈，您别在这里站着，大冷天的，冻坏了可怎么办！”
“那屋里也冷啊！”
“彩霞说给你买空调了，一会儿就到，您等会儿就暖和了。”
“哟，还是我女儿孝顺，知道心疼人。”
老太太一高兴，事情揭过去了。
而宋书颜这边，却是刚开了口。
她看向蒋秀琴，知道瞒不住就主动招了，“妈，我答应了陆然，今天准备去他外公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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