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一次告别希夷的时候,暂时把顾玉书和柳子墨寄在希夷那里。
顾清歌与沈昙之下江南去交接止虚,辞去堂主之职。
沈昙之与她各一匹马,一黑一白,一路上也没什么火热的,只是沈昙之客气相对时,偶尔会送她些小礼物。
沈昙之提议自白杨城入江南,可那就绕了一大圈了。
顾清歌虽不明白原因,但还是随他走了,二人途经茶馆,这卖茶人竟然还在。
不过江南久不历战,店家开店开得长久也算是好事。
顾清歌与沈昙之在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她摘了斗笠,把剑放在了桌上,他向店家点了壶凉茶,抬眼对视时,店家竟伸出手来“公子?您是当年那位公子?”
沈昙之微微点头,没想到这店家还记得他,但他特地带顾清歌来白杨城,本来就是想一举拿下她。
不再想发乎情止乎礼。
想告诉她自己已追寻了她多久,思慕了她多久。
“那这位女侠是公子之妻?”他当年并没有近距离与顾清歌见过面,而且她生女以后,气质已变化颇多。
但沈昙之是他亲自看顾的,又变得不多,他便认了出来。
顾清歌还未说话,沈昙之已经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当年救了你我的那位女侠。”
“啊?”店家凉茶一放,不再要钱了。
“我什么时候救过你”顾清歌皱眉。
“先生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在何处?”沈昙之问道。
“不就在忘忧班”她喃喃道。
“果然,先生并未把昙之放在心上。”沈昙之笑道。“在先生心中,昙之难以多留片晌。”
店家替沈昙之接过话头,道“当年大概是七年前,秦淮四凶纵横此地,小店突遭横祸,这位公子及时出手,可却陷入危难,是女侠关键时救了这位公子”
他绝口不提当年那位追来的大侠,显然是看出了点什么。
“啊?”顾清歌捂唇,七年前?七年前她还是个姑娘,而且看着沈昙之,似乎勉勉强强有了点印象。
可她当年萍水相逢的人多了去了,从来不记脸。
“对不住,我实在是忘了,但听这位店家提起,我似乎记起来了,你当时”
“莫提当年耻。”沈昙之把话叉过去,当年他想学人行侠仗义还差点把命搭上,最后还要靠她来救,若非顾清歌当年本也是冲着秦淮四凶来的,又恰好撞见,沈昙之已是刀下亡魂。
“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了?难怪你初见戏班子见我时要说那句话。”顾清歌难得心虚一笑。
沈昙之为她倒茶,店家已经完成使命功成身退,到一边去沾沾自喜了,沈昙之摇着头“那也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啊?”顾清歌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但强行撑着面子道“你要是说你小时候见过我,我可是不认的。”
顾沈二家是世交,幼时的确有可能见过。
“那么久远的往事,莫说先生不上心,便是昙之上心了也记不得了。”沈昙之叹息道。“只比那次早了半月。”
顾清歌不再“啊”了,端起茶碗喝茶,遮了自己大半边脸。
“那是在哪里?”顾清歌小声问道。
“喝完这碗茶,我带你去。”沈昙之道。
二人打马茂陵郊外,天正转热,顾清歌香汗淋漓,本想抱怨他干嘛在日头这么毒的时候赶路。
沈昙之突然勒马,盯着路旁的丛林,在原地信马打转,道“就是这里。”
“啊?”顾清歌袖子擦了擦汗,抬眼看他。
只见他勒马停留,侧首去看路旁树顶,可那里除了日光与清风,什么都没有。
沈昙之伸出手,道“那一年正要入暑,我在此路上停下。”
喝了一口茶,见了一抹笑。
“在这里见了最美的一朵荷花。”
那分明是个普通的柏树。
他看顾清歌仍是一脸不解,指着她的脸“见到了你。”
顾清歌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荷花是自己。
可她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先生可还记得我在桃花夜与你说了什么?”
虽然他说了很多话,关于荷花的,也只有他送自己那株花时说的。
“记得。”
不需何人为青帝,便可赛过满城春色,空谷幽兰,丁香素艳,报与桃花一处开。”沈昙之又念了一遍。“这话我这些年并未想过,那一日便脱口而出,再忘不了。”
顾清歌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先生如今还觉得,昙之仅是入京不到半载,便醉心于先生的轻浮之人吗?”沈昙之问道。
“我我未曾如此觉得过。”顾清歌连忙解释。
虽然她也想的是“如此,也好”。
在久让远离她之前,已有人堕入情网,朝思暮想。
在她还未相思断肠之前,已有人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对不住。”顾清歌说道。
沈昙之微微摇头,指向路旁白色野花,问道“先生可知这是什么?”
“千层塔。”顾清歌看了眼,便说道。
“是的,千层塔,也叫一年蓬。”沈昙之道,“此花自占羲谷传入东川国,先生可还记得哪里有?”
顾清歌摇了摇头。
“江南的官道随处可见,东临至泽西一路上皆是,北荒那样的不毛之地,天湖旁也长满了它,西北的漫漫黄沙之间,只要有水的绿洲,也能看见它的身影。”
“即使先生不记得它在哪里,它也总在那里,总有他存在的意义,谁又知晓,那朵花是为谁在常开不败?”沈昙之轻声道。
这种小花在北荒奇迹般地存活,此花入药煮茶可以清热解腻,在草原那种整日牛羊的地方,对他们负担极大的胃是一种救赎。
所以一年蓬又是草原之花,是长生天的神迹。
它的草原名字叫乌尔干。
即不败之花。
“昙之,对不住”顾清歌除了这三个字,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生,你不明白,我说这些,不是想告诉先生我等了先生多少年。”沈昙之说道。“是想告诉先生,我早就准备好了,想请先生放心托付我。”
“我早已放心托付你。”自桃花节时。
她对沈昙之伸出手,打开紧闭的心门。
如今我将试着用尽我的一切努力,真正爱上你。
爱到足矣匹配你的这份心意。
沈昙之笑了笑,把她拉上自己的马,打马而行,顾清歌的坐骑是跟了许多年的老马了,一直跟在身后。
“我从前,为了追上你的青云步法,苦练了那一份可以踏叶而行的轻功。”沈昙之对她耳语。“只为了追上你。”
他终于是把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亲口告诉了她。
顾清歌窝在他的怀里,虽然更加的暑热,她的脸颊贴着了他的下巴,汗水也混在一起。
“如果再怕追不上我。”顾清歌的手贴在了他圈着自己的手上,“你可以捆得紧一点。”
他付诸行动。
“即使我的脚步快于你。”顾清歌看着自己变得粗粝的手。“这次换我来等你。”
------题外话------
希夷和闻横川的番外就不写了
再写篇潘玉心的独白
或者感业寺红枫林里闻秩宇与希夷的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