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
冰冷血水已经让人窒息,深不见底还不知何时才会触碰到淤泥堆积的水底,或许那时,便到了令人苍白的地狱,最深沉最黑暗也是最绝望。
陷入血井中,身躯早已被侵蚀殆尽,意识早已堕入死亡的边缘。只有骸骨,唯一不曾毁坏的骸骨,在血水中沉下,一直沉下。
莹白的骨骼,在血水中是如此刺眼。
要死了么?生机已经消散了,灵魂都被磨灭。
她所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朝着地狱坠去的骨骼了。
明明连灵魂都没有了,明明已经死了。
可是为何还在想,还在怨。
想什么呢?想她的英雄来了,骑着马飞驰而过,伸出手将她扯出冰冷的深渊轻轻放到马背上。
怨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就要死去。
她不甘心啊...
自小被抛弃,作为和平的筹码在光明阵营中爬摸打滚处处遭到难堪,人世的冷漠人心的反复早已不能动摇她内心的冰冷,挡住她的,杀,欺负她的,杀!
她想要证明,想要告诉曾经抛弃自己的人,自己不是弃子,不是筹码!
她的努力换来了回报,沟通了黑暗阵营的神,获得了暗部的掌控权,哪怕是在光明阵营中也再无人敢小觑她,给她难堪。她也遇到了朦胧中幻想的英雄,尝到了以前渴望却知道距自己遥不可及不可能拥有的感情。
一切都迈向崭新的,美好的开始。
可是她死了。
在开始的时候就死了。
她不甘,她怨。
对于黑暗阵营的人来说,怨念是个很可怕也很强大的东西。
可以作为补充能量的粮食,可以让人不死!
化作怨灵而存在!因为怨气的支撑,而成为一种新的亡灵类生命体!
为什么是她呀!
为什么给了她美好的希望,却又顷刻间毁灭啊!
她质问神灵,质问苍天。
无边的怨气积攒,爆发。不甘就此死去的意志转化。
血水中沉没的骷髅,眼角处多了一滴漆黑的泪水。
死亡之泪!
泪水如同扩散的墨,将一方血红的水染得漆黑,粘稠的涌动着,将骷髅包裹在内。
黑se的泪开始凝实,开始依附在骷髅上,通过某种未知的变化,化作一件黑se的长袍!
传说中,死神的黑袍就是由她最真情的一滴眼泪所化。流出这滴泪后,她再也没了感情,成为死亡的代名词,收割生命的女死神!
黑暗神力‘死亡’从骷髅的骨头中渗出来,如同千丝万缕的线。
那些线,是实质的线,是原本她使用‘地狱女神的悲叹’之后莫名出现的黑袍分解所化,每一根线,都是一丝丝jing纯的死亡神力。当有新的死神诞生时,原本死神的遗物便会在传承过后消失。
被崭新的黑袍包裹的骷髅在沉没中在血水中动弹了一下,弯腰坐了起来。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没有血肉,没有经脉,只剩下骨头。还蛮jing致的哟!
这是她么?这是她的身躯么!
不,她不要死,她还要活着!
她需要生机,需要生命的力量!
现在这幅样子,叫她如何去面对他,怎么敢给他看!
她需要血肉,需要原本美丽动人的身躯!
不,她身上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生机不能散。
有生机才说明她还活着,有生机才能构筑血肉之躯!
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只为换来生机还在身上涌动!还能以初见的模样去见他!
她的意志,惊天动地,搅动血水不断翻滚,沸腾。像是神灵的震怒。
“白娅!!!”骷髅堆积而成的王座上,死亡骑士发出一声怒吼,却在这时,他的感应,还有这片世界的秩序,因果,乃至时空,全部紊乱。
他与白娅之间的联系被切断,甚至无法告诉她,不要奢求生机的存在!
因为他们是死亡之神啊!
神与人间连通的道,崩溃了。
人与神断开了连接,彼此无法在联系!
原本三界动乱,被生生打穿的天地人之壁,本来成为三界互通有无的道路,此时这通道,却因为一次无形的巨颤而崩溃!
在通道再次被打开之前,三界不能在取得任何的沟通!
“王...权!!!”
死亡骑士的怒吼声渐渐低沉。
白娅在无尽的血水中站了起来。
她渴求生机,神灵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于是她站了起来她有了生机,她在死亡之后复活。她认为这是与她有联系的神灵听到了她的声音,所以满足了她的愿望所致。
可是生机与她体内的死亡剧烈的冲突,如同水与火不能交融。
骷髅上覆盖血肉,她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却又在体内死亡神力的侵蚀下,血肉如同灰烬一般飘散。
因此不少地方出现缺口,丑陋的裂纹。
怎么...会这样?
她不希望是这样,可事实的确是这样。就算有了生机,她却不可身躯与力量兼得。
她缓缓上升的时候,血肉不断弥补丑陋的伤疤又不断的形成新的伤疤。
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容貌,叫她如何在他面前启齿...
穿破水面的时候,她的体外沾染着浓稠的猩红的血液,她是从血水中钻出来站起来的。
从脚下的血水中捞出一件不染血se的黑袍,缓缓盖在自己身上。
包裹住身躯,遮住面容盖住头颅。
再也没有人能够看到我的样子。
这样掩人耳目,自欺欺人。
“哈哈哈...”
她在血水中大笑起来。
已经死了啊!她已经死了!
眼中的清明被蒙蔽,瞳孔失焦,笑容崩坏,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她的力量,她的灵魂,都在催促,都在激动的让她去杀戮,去收割一切生命体,让死亡遍布每一个角落!
觉醒,往往意味着使命的复苏。
她所肩负的使命,便是众生的死亡!
以此来化作她的力量,来形成压在她肩头的枷锁,谁叫她是死神!
一只雪白的手,皮肤光洁细腻,从黑袍中探出,却在血肉不断成灰中握住从上空坠落进血湖中终于等到了她出现于是迫不及待来临的巨大镰刀。
黑袍下她的身躯在颤抖,眼神已经空洞。
杀——!!!
残缺,而扭曲的觉醒!!!
...
死亡吞噬了她的身心,吞噬了她的灵魂,却无法磨灭她想要活着的意志,想要以活着的姿态去见他的执念!于是执念承载着怨念,在歧途中进化。
...
被神知月捅了一刀,匕首深深的扎入心脏内,看着躺在地上浅笑的她,李大魔呆在了原地。血液顺着胸前衣襟染红他半个身躯,出奇的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承受来自她的伤害,仿佛已经习惯,已经接受,于是不会在痛。
折转回来的阿露露,在远处一个冲锋,白se的身影瞬间放大来到他身前,看着他半身染血的一幕,不由惊呆了。
她是来还剑的,顺便还打算给他一拳,好暴力来征服他。
娇躯开始颤抖,她一脸痛苦的捂住心口蹲了下去,仿佛神知月的那柄匕首,刺进的不是李大魔的胸膛,而是刺中了她的心脏。
本来冲锋是会撞在锁定的人身上将他眩晕在原地的,却由于眼前的一幕她强行中断冲势在李大魔身前颤抖着蹲了下来。
但来临时带来的强大冲击劲风,仍然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峰撞来,透过她身躯撞在李大魔身上。
李大魔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击中,在地面上翻滚着倒飞出去,血液染了一地,沾了一身灰尘。
他的神se渐渐冰冷,一寸寸拔出心口处的匕首,血液喷涌而出。
阿露露发出痛呼,仿佛所有的痛楚都转嫁在了她身上,李大魔是从她心口上拔出一柄匕首。虽然没有流血,可是锥心的剧痛仍然让她咬紧牙关,白皙的小脸上尽是冷汗一片痛苦之se。
是他...果然是他!
阿露露的眼眸如星辰闪烁,楚楚动人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李大魔,下意识的扣紧了手中的骑士长剑。
他认出了自己么?这柄剑是送给自己的见面礼么?如若不然,又怎会知道她缺少兵器恰好给了她一柄兵器?
原来他也在关注自己,在那个漆黑的,空旷的,孤独的地方默默的关注着自己,自己却不知道。
泪水无声的溢出眼眶,那就,宁愿自己死,也要保护好这柄剑了!
终于...终于等到了你!
你,来了...
远处的血湖缓缓消散,被渲染成血se的世界回归原本的se泽。
耳边有了脚步声。
如同午夜徘徊在门外的幽灵,嗒...嗒...嗒...
李大魔艰难的扭头,看到黑袍人手持闪烁寒光的镰刀而来。
无需辨认他就知道那是白娅。
冰冷的神se略有缓和,他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终于,成功了!
若是让她看见本王此时如此凄惨凋零的样子,会不会又是一阵嘲笑?本王没有说大话,始终没有后退过一步。
本王的女人,谁敢动?
他的身上沾满了血和泥,随着白娅走近,他擦了擦满是血迹的手,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然后朝她伸出手,干净的手,想说出一句恭喜。
白娅动作有些机械的走到他身边,轻轻的脚步声中透露出一股让人悚然的感觉,面对他伸出的手,毫不犹豫的用镰刀一划。
锋利的镰刀如切豆腐一般斩过,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兵刃刺入**的声音。
他的右臂高高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