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白当也不傻，这是分家产呢。
说少了自己吃亏，说多了，大哥肯定不给。
最好的办法，是让大哥说，再根据大哥说的讨价还价。
“大哥，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噢，给你一千块。”白手拿出一捆钱，扔到了二弟身上。
“嘿嘿，大哥，别开玩笑么。”
“嫌少？再给你一千块。”白手又扔过去一捆钱。
白手腆起了脸，“大哥，大哥，大哥。”
“呵呵……那就再给你一千。”
三个一千块，被白当叠在一起，再瞅着大哥傻笑。
“别傻笑了，现在你说，该分给你多少？”
“大哥，我不争，我听大哥的。”
白手连连摇头，“当，从现在开始，你我平起平坐，我开价，你就能还价，你必须还价。”
“我，我必须还价吗？”白当小心翼翼，生怕大哥生气，一个巴掌煽过来。
“你不还价，你就只能拿这三千，呵呵。”白手往后一靠，靠在了办公椅的椅背上。
白当立即苦思起来。他真不知道，家里现在到底积攒了多少钱。兄弟姐妹五个，加上母亲，至少得分成六份。大哥功大，多分两份也是应该，那就得分成八份。
白当粗粗算过，前前后后，家里至少赚了几十万。但大哥忒贼，不让他管帐，也不让他管钱，连成本和价格都不让他知道。
特别是办了皮箱厂后，大哥把他当成普通工人，连出去跑业务的资格也被取消，他就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白手又敲桌子，不耐烦了，“快说快说。”
闭上眼，咬咬牙，白当顿脚道：“一万块。”
“好，一万就一万。”
白手再从抽屉里拿出两千块，也扔到二弟面前。
再拿出一张五千块的欠条，也放在办公桌上。
白当傻得明白，“大，大哥，原来你早算准了？”
“嗯，算准了。”白手笑着点头。
“我可以改口吗？”
“不能，我会打烂你的嘴。”
“这五千块的欠条？”
“先欠你，等我手头宽裕了再给你。”
这其实是白手为二弟着想，也叫留一手，他怕全部给了二弟，万一亏了，一个子儿也剩不下。
白当一边收钱收欠条，一边哭丧着脸，“大哥，我上你当了。我就是说两万，大哥你也会给的。”
“呵呵……你个傻小子，我其实已经给了你两万块。”
“大哥，好话顶个屁用。”
白手指着二弟的包，“这里有一万，对吧？”
“对。”
“你和你家马小凤，要挖走厂里的八个熟练工，有没有这回事？”
“这个……有，他们都是小凤的同村人和同学。他们，他们也愿意跟我们过去。”
“挖八个人，值两千块吧？”
白当不得不点点头，“值，值。”
“当啊，你单干了，大哥也会力所能及的帮帮你。罗桥那边的采购渠道，我告诉你，说不定价格上还会便宜点。你说说，这值不值四千块。”
“这个值，大哥，我承认，这个太值了。”
“还有。你开始单干时，销路肯定有问题。大哥呢，不能见死不救。如果你的皮箱做得好，我的皮箱又不够卖，我会帮你的。你说说，这个帮值不值四千块？”
白当一想，这肯定值四千块啊，“这值这值，大哥，谢谢，谢谢啊。”
“你先别忙着谢。亲兄弟，明算账，该办的手续，必须办得明明白白。”
白手拿过钢笔和白纸，俯身送到二弟面前。
“大哥，你这是啥意思？”
“你的单干声明书。”
白当不敢写了，“有这个必要吗？大哥，我是你二弟啊。”
“呵呵……你是我爹你也得写，你不写，我就不放你出去单干。”
想了想，白当还是选择写，“大哥，你说，我写。”
白手点上一支香烟，一边吸一边道：“声明书：我白当，从今天起出去单干，特此声明如下。”
“一，出去单干是我本人主动要求，与他人无关。无论赚或亏，都与我大哥白手无关，与我家里无关。”
“二，出去单干不是分家，不涉及厂产、房产和承包田，我出去单干期间，厂产、房产和承包田都归大哥白手管理和使用。”
“三，厂里已给我两万块钱，其他钱已与我无关，我不会再提出任何要求。”
“四，将来如果结束单干，我要回厂里，必须先上交厂里三万块钱，并取得全家人的一致同意。”
“声明人，白当，一九八四年五月九日。”
两万块和三万块，都在后面加了括弧，括弧里是大写的两万块和三万块。
白当写完，递给大哥。
白手看过，改了几个错别字，再拿出印泥，“当，在你的名字上摁个手指印。还有我改过的地方，和你改过的地方，也要摁手指印。”
“搞得跟派出所审犯人似的。大哥，我又不会耍赖，你何必这么正式。”
“呵呵，亲兄弟明算账嘛。”
白手收起声明书，郑重其事，放进有锁的抽屉里。
白当的臭毛病，不过脑子，事后就悔，这时暴露了出来。
“大哥，第三条不对，只给了我一万块，怎么说成了两万块。还有，我回来要交三万块，这不是绝我的后路吗。”
白手开心地笑道：“当，你说着了，我就是要断你的后路。人么，只有断了后路，才会义无反顾，才会奋不顾身。”
白当嘀咕道：“看着还这么高兴，说不定，说不定早就想赶我走了吧。”
“呵呵，当，你又说对了。我早就想赶你走，你走了，少一个人分钱，我就能多拿点。可我这当大哥的，我不好意思说啊。”
“大哥，你别气我行不？”
“正好，你自己往枪口上撞。那我怎么办？你正中我下怀，我只好顺水推舟喽。”
“大哥，你太坏了。”
白手端着脸道：“中午十二点以前，带着那八个工人给我滚蛋，滚得越快越好。”
白当带着那八个工人，真的在中午结帐走人了。
白手怪怪的，还挺高兴。
二舅还有陆水龙以及蔡朝先三人，都是厂里的骨干。
厂里一下子走了九个人，他们仨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