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八点,一道亮丽的风景惊醒了昏昏沉沉的瞌睡。青大市场营销专业大三的《经济法》教室内,气氛一度有些紧张。
徐亚斤优雅地拢了拢垂到腰际的波浪长发,面目沉稳。她长得很古典,细眉如弯柳,眼睛有点像丹凤眼,却比之更大一点。鼻尖挺翘,樱嘴小巧,在白皙肤色的映衬下,显得娇媚动人。静静地站着,美好地像是一件艺术品。
这样一个美人,不笑的时候,让人肃然起敬又内心骚-动。
她淡淡地扫了一圈台下。霎时,整个教室像是被按了静止键的电影,鸦雀无声。徐亚斤满意地垂目,沉稳开口:“上课。”
说完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只有那握着粉笔微颤的手,泄露了主人此刻的紧张。
“民法第七十一条表明,财产所有权是指所有人依法对自己的财产享有占有、使用、收益和处分的权利……”没有客套,甚至没有解释自己只是代课两星期,就这么简单直白地开始了她人生中第一堂讲课。
事后,徐亚斤嘴硬地解释,是被后来突然出现的那个人给打断了说辞。
她是被底下的骚-动给吸引过去的。只是带着不郁的一瞥,却在中途陡然变成了凌厉。对着那双黑葡萄般耀眼的眼睛,徐亚斤真心笑不出来。
阶梯教室洞开的门口,此时有一个人正伸长了脖子,白皙的脸上闪着粉嫩的红晕,双眼脉脉,冲着讲台欲说还休。
底下的学生再也憋不住,撇下讲台上脸越来越黑的新老师,瓮声讨论开来。
“杨光学长今天怎么突然留恋起人间了?我还以为他只会定点连成线呢。”
“是很稀奇。更稀奇的是他一直盯着新老师,我闻到了jq的味道。”
“啧啧,长的真好。又萌又软,简直就是生出来让人□□的嘛。啊,我手痒,快给我摸一下。”教室左上方一排椅子上,几个女生拱作了一团。
徐亚斤握拳:你们当我死的吗!
眼风一扫,徐亚斤面无表情地开口:“谁的所有物,麻烦领走。”
底下学生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竟异口同声地喊道:“老师,充公吧,野生的!”
徐亚斤扶额,修长白皙的手下,面部肌肉在剧烈地抽搐。
她一直觉得小变态是会进化成大变态的。所以当她面对绞着双手、一脸无辜相望的杨光时,觉得这绝对是一个真理。
“这里暂时在被圈养,野生的回自己的放养地去。”徐亚斤咬舌,我这是在说什么。
杨光心肝砰砰跳,抬头飞快地瞄了一眼徐亚斤的脸,又快速地低下头,手指无措地绞着蓝色开衫衣角。女王跟我讲话了!
果然欠□□。徐亚斤不想新仇旧账一起翻,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那你是想要来旁听?”
杨光心跳更加快了几分,眼里升起耀耀光辉。只是脚迈到一半的时候又生生地缩了回去。他做人一向规矩,想要跑进女王教室的渴望磨不过心里某些更加强烈的愿望,总觉得要是那样做了就是越矩。于是杨同学给了徐老师一个委屈的眼神,遗憾地挪了挪脚,靠在了门边边上,左手无意识地抠着门缝。
这样远远地看着就好。距离上次被救已经过了一星期。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寻找,没想到竟然在学校见到。他反应过来已经跟了上去。
徐亚斤心里快速计算着课堂吸引力与正太吸引力之间的胜算比,最后果断“啪”——关上了教室门。
世界清静了!
教室里的学生全都正经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对全校第一“萌物”都能这么心狠手辣,新老师的段数实在是高。
徐亚斤踩着高跟,优雅地向讲台高频率前进。只是刚想继续讲课,底下传来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声,“手……手指……”
紧接着,那声音变成了“狼嚎”,“手指!”
徐亚斤激灵灵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门缝里那一截疑似物时,猛地倒呵一口气——不会这么倒霉吧!
有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教室门口,一大堆人大眼瞪小眼,其中尤以女生居多。徐亚斤拨开人群,豁然便见一只红了眼的兔子。她的心噔地拔凉——代课第一天就把学生给虐了,只万分庆幸自己不是正职教师。
杨光红着脸,不知道是痛的还是羞的,总之在很努力地躲避那些“狼爪”,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只不说话。余光瞄到徐亚斤奶黄色的连衣裙,他嚯得抬起头,眼里水汽急剧上涌。
“轰……”徐亚斤眨着凤目风中凌乱了。徐花痴很适时地跑出来,欢快无比:正太啊!帅哥啊!萌物啊!把他变成家养变成家养,家养,家养,家养……
从杨光的角度看过去,徐亚斤的脸此时堪称纠结。他吓得吸了吸泛红的鼻子,想要把眼里的水汽收一收。可惜没成功,只好抬着肿得番薯似的绛紫色食指,用一双通红的大眼对上徐亚斤的,“女王,好痛,可不可以哭……”
四周的时间煞那间凝固。青大学生的心声——杨光受居然主动向人卖萌,这世界到底是肿么了!而徐亚斤的心尖却被突然闪现的痛楚刺得狠狠缩了一缩。恍惚中,仿佛听到另外一个声音稚嫩地宣誓:我不会哭,所以换你哭。以后你要是难受了,我们一起。
那时候……那时候……徐亚斤捂着心口,听到自己幽幽地说:“哭吧。”
杨光哭地悄无声息,只两只牛眸子里,黑葡萄被洗得越来越亮。他长得很白,一哭鼻子就通红,像只嫩嫩的白兔。很香很软,适合被蹂-躏。
旁边众女站不住了,一个个捋着袖子,大有要上去保护的意思。徐亚斤木着张脸,破罐子破摔,“你们先回去自习。”她又指了指挨在身边默默掉眼泪的某男,“这野生的暂时没收了,我回来要检查你们对财产所有权的看法。”
说完,拎着杨光,逃也似地离开了灾难现场。
在法庭上战无不胜、英明神武的徐律师,在自己人生的第一堂课上居然以落荒而逃告终,叫她如何面对千拜托万拜托、许了她一整套限量qj限量娃仔的王蒙学长。如果被那厮知道自己搞砸了他的委托,不知道会被碎碎念多久。
叹口气。徐亚斤看着使劲躲着美女校医的兔子同学,牙越来越痒。
美女抱歉地朝徐亚斤笑笑,“要不,姐姐你先出去一下,杨光同学怕生哎。”
姐姐?徐亚斤觉得她的牙果然很痒,憋了一肚子的新火旧火全都喷了出来,“这位阿姨,你眼角的皱纹都在调戏你幼稚的眼光了,你还这么不自知地拿出来现。拜托你,护士服扣子扣在胸-部以下,那是雄伟的人的专利,”说到这,她有意无意地拨了一下散落在胸前的头发,“你的飞机场就算全敞开了别人也找不到,何必呢!”
美女校医脸上青白交加,愤愤地指着徐亚斤,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徐亚斤看了看往自己身边凑的某红眼睛兔子,扔不解气地指了指,“他怕不怕生我是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他讨厌你!”
杨光见女王指向自己,立马有了精神。垂着疼得麻木的手,狗腿地挨到她身边,弱弱地开口:“我不讨厌。”
“噗……”飞机场校医很不客气地不小心笑场,看向杨光的眼里闪着激动的泪光。
徐亚斤气结,拼命地按捺蠢蠢欲-动的“回旋踢”,想着还是早离是非之地为妙。她可不想明天被通知取消代课资格,那真是脸都丢光了。
杨光见她要走,急地揪住她的裙角,笨拙地保证,“我真的不讨厌女王!”
诡异的沉默之后,校医室内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徐亚斤的准则是——遇到特别开心特别舒爽的事,就要开怀大笑。当然,美女的开怀大笑,也是美的。
最后,脸色已经青黑一片的校医,连医德都不顾,愤愤地把纱布往桌子上一摔就夺门而出。徐亚斤笑够后,开始自食恶果。
她一脸纠结地夹着酒精棉给杨光消毒。红药水刷了满满一手指,跟个快要霉烂的红萝卜似的,触目惊心。徐亚斤努力稳住心神,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脑补了车祸现场、鬼片现场……然后,她被自己给吓到了。
杨光看着桌子上滴溜溜滚远的酒精棉,难得露出了些微深思。尔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无比骄傲地冲着徐亚斤笑,“不疼的!”
徐亚斤的心跟着他眼里的光,一闪又一闪的,闪到最后,乱了节奏。徐花痴在理智小人的压制下拼命地想跳出来,奈何先前蹦跶地太欢乐,这会怎么都是棋差半招。最终,被一句“自己搞定”打着卷儿冲得无影无踪。
杨光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第二次了,女王是不是在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