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瑶做了两手的准备。
首先,原国再有使节前往诸侯处,询问楚君章是不是要今夜撤军。
然后,原军搞了一种渐进的立营方式,看样子是想将营寨逼到足够靠近联军的位置。
抵近立营的这一套,楚军在“鄢陵之战”使用过,一度将晋军逼得非常狼狈,没有智罃填堵灶口和拆除前营的建议,晋军连布阵的空间都没有。
“欺人太甚!”白公胜是一点就着的性格。
本来吧?白公胜就对楚国和郑国联盟有很大的意见,碍于局势那般勉强答应,只是心里的火气一直很大。
在报父仇这一方面,白公胜历来是很认真并迫切的!
白公胜为了能够报复仇,不是一次两次无视楚国需要的利益,成了令尹才算有所克制。
在原国使节到来之前,楚国君臣的确在商议夜间撤兵的事情,结果被原国使节当众说出来,场面就变得很难看了。
尴尬?楚国君臣并不会有多少尴尬的情绪。如同他们的几个祖辈那般,一旦到了需要的时刻,楚人是可以吼嗓子“我蛮夷也”,再理直气壮干一点什么的。
楚国君臣的盘算被拆穿,诸侯的眼神再怎么怪异都无法影响楚国君臣的决策,重要的是原军知道楚军想夜里撤退。
原国君臣是怎么知道楚军要夜里撤退的?倒是没有人觉得有叛徒。
他们才刚刚商议完毕,请来了诸侯以及代表要说点什么,突然间来了原国的使节,有谁想当叛徒也没那么快将消息送过去。
所以,一定是原国那边有人猜到了呗。
“已被洞悉,原瑶岂有坐视大军离去之意?”子期说道。
他们刚刚还在跟诸侯谈事,夜间撤军的意图被拆穿终止了会议,变成了本国君臣重新商讨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换作是一百多年前,楚国君臣才不会在乎意图有没有被洞悉。
要知道楚共王可是干过独车拦住郤氏大军的事情,逼得郤氏玩了五进五退,每一次到了楚共王车架前都是行礼再退下。
为什么会有那种事情?无非就是君权不是臣子所能冒犯,郤氏不敢动楚共王一根毫毛而已。
现在时代已经不一样了!
楚君章敢那么干,原军能抓就抓,抓不了,也会不计代价想要抓住。
君不见,小兵兵也敢对贵族挥刃,俘虏贵族不再递玉。
再有勾践使用阴暗手段算计夫差,并且勾践还亲手将夫差杀死,再一次向世人宣告时代变得不同。
子期说对了!
战场之上,孙武在无法勾引来联军的援军之后,用比较快的速度消灭了敌军。
当然不是所有联军的士兵都被杀死,一万死了三千多,剩下的联军将士等不来援军,意识到不投降就全部死掉,只能选择投降了。
随后,原军不止在干递进立营的事情,还有原军骑兵向联军后方移动。
白公胜说得不错,原军摆明了就是欺人太甚,敢用少于联军的兵力,一点不掩饰要做包围联军的意图,并且真的在那么干了。
“诸侯误我!”楚君章苦笑说道。
一直以来,楚国为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就是因为知道诸侯都是纸老虎吗?
说白了,与楚国相比,大多数诸侯国什么都不是,才会让历代的楚国君臣不在乎诸侯的态度。
事实上,大多数诸侯除了有那个名份统治一个国家之外,他们对外还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次是一样的。
不要看有多少诸侯组成联军,大多数诸侯根本就是个凑数的。
有点能力的越国和郑国,从他们的表现来看,出工不出力的迹象有点明显。
很想做点什么的鲁军?他们还不如什么都不干。
这特么!
明明是诸侯提议立刻北上,结果一个个光演,担起重任的独有楚军,着实是令楚国君臣感到太糟心了。
白公胜说道:“原侯提议平分南北,乃是至理之言。”
这是智瑶在正式举行立国仪式和登极之前,派出使节对楚国君臣的一个提议。
根据智瑶的提议,完全可以将郑国对半分,随后楚君章攻伐南边诸侯,智瑶征讨北边的诸侯。
那个时候,白公胜哪怕知道最后是南北对抗,还是赞同智瑶的提议。
可是呢?楚君章觉得北边的条件本身就比南边好,一旦形成南北对峙,楚国会是吃亏的那一方;再则北边除了有数的几个国家之外,其实已经没有剩下几个国家,楚君章认定会是智瑶先解决北边,届时楚国要是陷在南边诸侯的战场,智瑶能做的事情可就不要太多了。
在那种情况下,楚君章再想兼并周边诸侯,还是拒绝了智瑶的提议。
现在,楚君章依旧觉得自己的决策无误,只是诸侯着实太过不堪,搞得楚君章好像决策失误了一样。
联盟是吧?不可能少了盟友互坑的事情,只看龌蹉多或少而已。
白公胜又说道:“越君不可信。”
对这点没人有异议。
说到底,不管夫差怎么对付越国,仅是在对勾践个人上面做到了礼仪不缺,乃至于给了很优厚的待遇。
勾践最后是怎么对待夫差的?各种阴谋诡计不断,最后更是亲手杀了夫差。
哪怕勾践灭掉吴国,不能以囚禁夫差的办事手法吗?吴国都被灭掉,遭到囚禁和严密监视的夫差又能怎么样嘛!
对楚国来讲还有一个更现实的情况,越国吞并了吴国那么多的地盘,一个比吴国更大的国家出现在南边,双方在天然上就是竞争对手啊!
子期说道:“不若遣使复议南北之事?”
怎么说?哪怕是个烟雾弹,好歹先让原军放楚军走啊!
即便同意,楚君章指定不能开口参与阴谋,只能做一个抿嘴的小动作。
子期看到之后,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反正不是楚君章下令,有需要能成为真的,当然也可以随时说是下臣的自作主张。
夜幕的降临不以任何人的意愿而有所改变。
下午到傍晚,不止是楚国君臣再开会,每一个诸侯都有属于自己的会议。
几个小国诸侯还凑成了堆,抱怨自己遭到了挟持,参与了一场不应该参与的战争。
他们这么说,好像没什么毛病?国家太小,实力更是没有,强国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参加都不行,并且与原国为敌确确实实不是他们该做的。
拿邾国、滕国、薛国、杞国来说,他们的国土现在被原国全面包夹,一旦原国有意愿的话,随时随地能够让他们失去国祚。
其中,杞国君臣会更安心一些,他们是“三恪”之一。
毕竟,智瑶可是支持妫姓陈氏复国来着,尤其跟宋国的关系不错,吞并杞国的机率应该是暂时不大?
越国君臣这一边,他们在聊的是下午的表现太差劲,极可能会让楚国君臣多想,商讨接下来是努力发挥一下,或者赶紧跟原国有更多的接触。
说到底,越国不一定非要立刻成为原国的对手,能够先合作对抗楚国吧?
只是,越国跟原国合作,一定是越国处在不利的一边。
道理太简单,一旦越国跟原国合作,楚国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越国。
比较尴尬的地方在于,哪怕越国不跟原国合作,一样有可能遭到楚国的针对。
越国继续当楚国的小弟?免不了被楚国一再逼着出兵,一定还有其它的贡献,国力一再被抽取,等等事情。
不是越国君臣太清醒,主要楚国历来就是那么对待盟友的呀!
所以了,除非越国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诸夏三强之一,要不然越国的下场注定是会不妙的。
各国君臣的思想肯定是紧随时势,换作联军战事顺利,该变成一副团结合作要消灭原国的样子了。
夜幕降临了。
联军这边想要消停,碍于原军一再有动作,他们处在一种被动应对的状态。
原军的营寨逼近到联军营寨的一里之内,哪怕到了夜晚也仍在建设营寨,并且时不时会有原军小规模部队出动,或是偶尔射来几杆弩箭。
几杆?不是支吗???
一切只因为原军射的是又粗又长的床弩,射空都会令联军吓一跳,一旦命中人就是穿透,死者模样太凄惨了。
随着时间向后不断推移,加入到攻击的还有石块。
原军使用的不是攻城用的巨型投石车,其实就是传统的诸夏投石车,大石块与小石块轮着发射,着实令前营的联军将士苦不堪言。
其实能感到痛苦还不错,死了的才叫倒霉。
之所以说死者倒霉,原因当然是操作器械的原军根本就是随缘攻击,不存在任何瞄准的意图。
对人来说,未知才是最可怕,尤其是看着已经有人一再死掉,必定怀疑下一秒会不会轮到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小国的军队最先受不了出现混乱,影响到了周边的友军,营啸就那样发生了。
当时,智瑶正在接待作为楚国使节前来的子期,见面之初纯粹做一些邦交礼仪,也就是假惺惺讲一些虚话套话之类。
两人聊到各自的需求,初步谈到南北议题时,远方传来了杂乱喧哗声,好些原国高层也急匆匆过来了。
“君上,敌军营啸!”
那一刻,子期直接傻眼。
智瑶则是露出了一种看上去很怪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