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口谕,玉柱甚好,著赏小汤山五进温泉宅子一座,银一千两,乾清宫御前腰牌一块。”魏珠带来的自然是大喜讯了。
玉柱听完了康熙的密旨之后,心说,前脚打了老十四和老八的脸,后脚就赏了小汤山的温泉宅子,嘿嘿,这是赏东西呢,还是替他拉仇恨呢?
一般人可能不清楚,小汤山附近,凡是有泉眼的地方,都已经被顺治圈进了皇家温泉的范畴。
说人话就是,你出再多的钱,也买不到那里的一寸温泉宅地。
这年头,皇帝大手一挥,原本属于你的好地方,就成皇家的了,还不需要付一文钱。
乾清宫的御前腰牌,这就更厉害了。
这是一种随时可以进宫面圣的崇高政治待遇,享此待遇的王公大臣,廖廖无几。
从今往后,玉柱在皇宫门前递了御前腰牌,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直达乾清宫的抱厦下边。
请注意,乾清宫是康熙的正式寝宫,而不是乾清门。
从乾清门到乾清宫,至少还有几百步的距离。
目前为止,整个老佟家,也就国舅佟国维有这么一块腰牌而已,连隆科多都没有。
“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兼宗室御史,臣玉柱,领旨谢恩。”玉柱才不管那么多呢,只要康熙敢给的,他就敢接。
只是,玉柱接赏之后,借着换茶,重新落座的机会,故意走到门边,伸手打开了房门,并有意无意的瞟了眼门外的吴江。
吴江当即心领神会的下去准备了。
魏珠和玉柱之间,其实是隔着辈份的。因为,魏珠一直和隆科多称兄道弟。
虽说,江湖无大小。但是,魏珠可是康熙身边的第二大红人呢,地位和实力都在那里摆着呢。
以魏珠的滔天权势,自然不需要拍玉柱的马屁了,他饮了口茶,简单的漏了几句康熙想说又不能说出口的心思,便主动告辞了。
临出门的时候,玉柱故意侧身,挡住魏珠贴身小太监的视线。
吴江麻溜的将一张银票,塞进了魏珠的袖口内,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今天的不耽误大事,吴江拽着吴盛,专门练习了小两年呢。
魏珠是什么人?袖口微微一动,他就知道,财源进门了!
开玩笑,魏珠如果不是每天换几套衣服,袖口早就被磨破了。
魏珠假腥腥的不让送,玉柱偏要送他到了大门口的马车旁。
嗯,孺子可教也!
临分手的时候,玉柱刻意压低了声调,小声说“在下的姑母大人,贵妃娘娘,还请大人您多多照应一二,拜托了。”再次长揖到地。
“好说,好说。”魏珠还没看见袖内的银票呢,怎么可能说扎实的话呢?
魏珠登车出了头甲巷后,借着买零嘴的由头,支开了车厢内伺候着的小太监。
略微撩起窗帘,魏珠看清楚了玉柱给的银票,竟是一万两。
很多人,都认为梁九功比魏珠厉害。所以,大家给魏珠塞钱办事的行情,就是八千两,给梁九功的却是一万两。
八千,魏珠最恨的就是这个八千了。谁送八千两,事儿只可能平掉八成,还剩下二成,您就自己个兜着吧。
玉柱塞了一万两给魏珠,只为了求魏珠帮着照应着宫里的小佟贵妃。
唉,这份孝心,也是没谁了!
魏珠收过太多的黑心钱了,这还是头一次,因为孝心而收钱。
宫里的规矩,收钱要办事。不然的话,以后谁还会给你塞钱呢?
光靠盘剥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那才几两银子?
拿人的手短,魏珠回宫后,在康熙的面前,严厉的批评了玉柱的早退行径。
康熙不是傻子,魏珠如果明着说玉柱的好话,一准儿就被发现了猫腻。
所以,魏珠故意反其道而行,大肆批判玉柱的不守规矩。
康熙听了后,沉吟片刻,忽然一笑,说“他们佟家人,都一个德性,在衙门里坐不住。”
魏珠心里暗暗得意不已,妥了,以后玉柱再早退,万岁爷也不可能追究了。
啥叫在宫里帮你说好话?
不就是你的缺点,皇帝听麻木了,对你的忍耐度变得更高了么?
此所谓反其道而行的异曲同工之妙也。
隆科多,就是这么干的。
康熙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大捞黑心钱呢?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啥时候,隆科多不贪了,开始联络重臣了,嘿嘿,擎等着倒霉吧。
送走了魏珠后,玉柱回书房里,接着酝酿弹劾凌普的折子。
一本好折子,其实是有固定套路的。只是,罪名有所不同罢了。
比如说,丧心病狂,骄横无礼,贪赃枉法,纵奴行凶,抢夺民铺,诸如此类的罪名,满四九城里的满洲权贵们,无论套在谁的头上,都是可以的。
傍晚时分,一个令玉柱没有料到的人,突然登了门。
“在下富察·安林,见过妹婿。”
玉柱的正经岳父,富察·常德派独子来送信。一个月后,便是他的四十大寿了,请玉柱过去商量着办。
皇帝已经正式赐了婚,从礼法上说,常德就是玉柱的正经岳父了。
岳父要过生日,哪怕富察氏尚未正式过门,玉柱这个女婿,也要过去帮忙的。
常德是内务府慎刑司郎中,这是个半肥不肥的缺。没有太多钱可捞,又不缺小钱落袋。
毕竟,宫里犯错的宫女或是太监们,接受杖刑以上的惩罚,都不允许宫妃或是首领太监们用私刑,而需要慎刑司动用公杖,打板子。
清宫戏里,动不动就是,某妃厉声喝道,来人,打二十板子的场景,其实是不存在的。
而且,宫里也不允许掌嘴之类的打脸惩罚。把脸打伤了,恶心了皇帝和皇太后,罪过就更大了。
安林是常德的独子,他的亲自到来,说明了常德对玉柱这个女婿的重视程度。
正一品的黑龙江将军萨布素是独子,他仅有常德一个儿子,常德又只有一子一女而已,算得上是三代单传了。
(注康熙朝的八旗驻防将军,正一品,乾隆朝后俱为从一品。)
这个时代的旗人,结婚普遍偏早。大多数情况下,男子十五、六岁,就已经大婚了。
在安林之前,还有几个哥哥。可惜,因为安林的父母成婚过早,他额涅的身体发育尚未成熟,前头出生的孩子们,都夭折了。
正经的大舅哥来了,玉柱自然不可能怠慢了,不仅亲自到大门口去迎接,还请了安林坐上座。
安林是典型的直人,推脱了几下,见玉柱很坚持,也就不客气的坐了上座。
玉柱不由暗暗点头,直人才好打交道呢。若是那等心有千百窍的大舅哥,反而麻烦了。
皇帝当众赐婚的正室少奶奶,除非是病死了,绝无可能休弃的。
也就是说,如果安林是个混不吝的家伙,玉柱冲老婆的面子,也必须捏着鼻子兜住了。
现在好了,看样子安林是个直肠子,这就好啊,这就好啊!
正经的大舅哥,头次登门拜访,玉柱自然是上等的好茶、上等的瓜果,好生伺候着。
“不瞒妹婿你说,家父的意思是,不想大操大办。但也想有点小小的面儿。”安林确实是个直肠子的家伙,说话完全不带拐弯的,直接就说了常德的真实想法。
玉柱是什么人?他不仅没有任何的不舒服,反而格外的喜欢上安林了。
“不知,舅兄可否明示一二?”和直肠子的家伙打交道,玉柱也懒得耍心眼子了,索性直接就问他。
“听说,妹婿你与理藩院很熟?”安林这么一说,玉柱马上就懂了,敢情是想请五阿哥到场撑门面啊。
而且,玉柱也意识到了,常德想请五阿哥过去撑场子,只怕不仅仅是为了面子问题吧?
果然,没等玉柱发问,安林就说了内幕。
“唉,主要是我的亲舅舅,现为理藩院的八品笔贴式,这都快三十岁了,一直还是个微末小吏。所以,我的意思是,想请妹婿你帮个忙,替他引见一下管着理藩院的五贝勒爷。”安林还真没有和玉柱客气,直接就把求官的想法,赤果果的说了。
玉柱自然不可能拒绝了,他又不是真君子,人情世故,岂能不懂?
安林,这都已经理直气壮的当面提了要求,玉柱若是拒绝了,将来还怎么和正室老婆富察氏搞好关系?
大舅哥,天天在你老婆耳边说你的坏话,那日子别提多难受了。
再说了,这年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本就是深入人心的世俗风气。
如果,是要引见四阿哥。玉柱自问,就算是四阿哥给了面子,见了安林的亲舅舅,也不见得会提拔他。
老四,那可是超级实干家,最喜欢的是,有真才实学的能吏,而不喜没本事的庸人。
五阿哥就不同了。
老五和玉柱的关系,好得要穿一条裤子,就差斩鸡首歃血结拜了。
更重要的是,县官不如现管。
老五本就是理藩院的管院阿哥,他想提拔个八品笔贴式到七品笔贴式,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不过,哪怕有十成的把握,玉柱也只会说五分话,绝不可能把话说满。
满则易折。把话说满了,万一不成,极易得罪人也!
毕竟,五阿哥无论提拔谁,都需要上折子,请康熙允准的。
“请五贝勒爷,应该问题不大的。不过,若想提拔令舅,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玉柱习惯性的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将来,万一出了纰漏,安林会怪他。
(p这块腰牌至关重要,将来畅春园肯定用得着。该赏月票了呀,月票过期作废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