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和若花笑闹了几句间,炼狱家到了,我这才想起来路上槙寿郎一直一言不发,也许瑠火夫人真的很不舒服。于是我和若花互看一眼默契的选择了中止嬉闹,安安静静的跟着槙寿郎进屋。
瑠火夫人看上去很没精神的样子。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不太好,这是病情又复发恶化了,又得一轮静心调养。不过我们也是老交情了,这次我也十分有把握,我和若花都在呢不会让她有事的。
“抱歉,又让你们两个一起来看我了。”
“别在意,最近药有一直吃吗?”
瑠火夫人的病情大概是几年前开始恶化的,源头就是她怀着千寿郎时的那场肺炎,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期演变成了现有的医学无法得知的病。关于她的病情头绪我是有的,我怀疑她肺上可能长了多余的东西,而且随着时间在越长越大。
但我毫无头绪,该怎么治一直没想到办法。这些年间我是没少钻研最新的西洋医书也没少找珠世姐姐沟通医术,但始终未找到有效的药。如果要彻底根治,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如当初的祢豆子那样对她,如果我再找到一朵青色彼岸花我绝对会毫不犹豫让给她的,但我没有找到。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找若花一起帮忙,药用得狠了她会食欲不振频繁呕吐,补充营养是难题;但要是放宽了药的使用,她又会急剧的恶化下去。这些年下来,我都不知道我和若花掉了多少头发了。
“我把药再加重一点吧,调养又得请秋山大人费心了。”最后我叹了口气,不是我掉头发就是若花掉,反正我俩总有一个会为难。“有没有什么新的症状?”
“总觉得,身体其他地方开始疼起来了。”瑠火夫人这句话,忽然让我心率漏了一拍。
疼痛是人体对自己的示警,其他地方开始疼了,代表其他地方也开始恶变了。我虽然之前没治疗过这样的病,但我凭我行医三百年的经验我可以非常肯定,这是比肺痨之类更可怕的绝症,因为我看都没看到过。
这代表瑠火夫人可能也快要去了,但我没有办法。
“怎么了?”若花发现我发呆,碰了碰我的手让我回魂。
“在思考。抱歉,若花,槙寿郎,我可以和瑠火夫人单独聊几句吗?”
其实我一般都会把绝症告诉家属,而不是病人自己。但最近的槙寿郎越来越沉默寡言,他以前是非常开朗热血的,我觉得我要是直接告诉槙寿郎,可能他会做出些我无法想象的事来。
相比之下,贤惠坚定的瑠火夫人更能理智的思考,告诉她反而好些。
“怎么了,红莲?”
“对不起。”我直接伏在了她面前,因为作为一个医生,我的医术已经不够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瑠火夫人都没有出声。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才再开口,声音到后边全是哭腔。“红莲忽然道歉,是意味着……我已经时日不多了,是吗?”
我没有什么可以回答,若是我能再多懂些医疗知识,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病到底该怎么治就好了,但可惜我不懂、也没有比我更有经验更好的医生了。在鬼面前我或许是长达三百年的噩梦,但在病魔面前,我不过是作弊了三百年的跳梁小丑罢了。
我连自己都没有彻底治好。
“对不起……我到底还是太弱了,没能治好夫人。”
“没事,这不是红莲的错,是我一开始就做出的选择。抬起头来红莲,我有别的事要跟你说。”
我依她的要求坐直了身体,反倒是瑠火夫人帮我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水。瑠火夫人神情特别严肃的看着我,那个眼神像我师父那般坚定,亦如我母亲那般温柔。
“红莲,我知道你其实已经活了三百多年,阅历数十倍于我,但我还是有个问题,希望你好好想想——你有想过,为什么你会一直十六岁的活这么久吗?”
“这是我医术不好、又不服天命的惩罚。”
“不,你错了,不服气是可以争取的。”瑠火夫人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活得比别人久,是因为你要做的事情比别人更多,背负的责任也比别人更重。你并不是命运选择的强者,保护弱者的任务本不是你的,但你承担了——愿意承担起责任从不是坏事,即使真的存在天命它也不可能惩罚你,这是回赠给你的礼物还没有到,需要你再等一等而已。”
“是!”我连忙回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泪流满面,只能很努力很努力的忍住不要让自己哭出声。
“还有件事。”瑠火夫人最后温和的笑了笑,再次帮我擦了下脸颊。“其实我很羡慕你的母亲,如果我也有你这样优秀的女儿就好了,可惜我只有两个儿子。”
“杏寿郎会比我优秀的,千寿郎虽然可能不适合做剑士,但也是个好孩子。如果我母亲在世,说不定反而会羡慕您,因为她老担心女儿又病弱又爱哭该怎么办了,天天嫌弃我的泪痣,明明是祖传的怪我咯?”
“帮我把杏寿郎叫进来吧。”
我告别了瑠火夫人,虽然在得知她病情的时候基本已经意识到了,但也没想到,这就是最后一面。
那天出来交代了槙寿郎新的药方后我就接到了任务,难度之高可能除我之外没人能回得来,就是我都吃了好几次贯穿伤,虽然最后还是成功斩首了但也多耽搁了点时间。回来的途中还下了大雨,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因此没顾上队服破损就第一时间想拜访炼狱家,却发现他家门户大开。
槙寿郎像个木桩一样杵在院子里,而若花在旁边坐着捂着脸,杏寿郎和千寿郎抱在一起在另一边哭。
我才知道是瑠火夫人的病忽然又恶化,过世了,就在槙寿郎出任务的时候,而那个时候我在回程途中、若花虽然空闲但她不会抢救。
那天槙寿郎还救回来个孩子,被鬼撕裂了嘴、但是眉眼很清秀还有着漂亮的异瞳的男孩子。然而他救了别人,却错过了夫人最后的时间,自那天起,我就再没见过槙寿郎热血开朗的模样了。
那天我也是镜花水月接回去的,雪姬通知的她们,俩丫头一个给我带了披风一个给我带了雨伞,我甚至没听清她们喊我回去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为什么会忽然恶化呢?虽然是时间不多了,但应该还有一点时间的啊!
“师父,再不换衣服你也会病的哦。”
“热汤在桌上,冷掉之前喝才有用的哦。”
我在房间里自闭,镜花水月在门口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关上了门。我很自信我有把她俩教成懂事乖巧的大家闺秀,但还有一个我教也没用的家伙还是冲了过来——我听见门外镜花水月呼痛的叫了两声,我的门就被人暴力推开了,撞在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我抬头看了眼,果不其然是高宫,我实在是不想和她说什么。
“你在干什么?”高宫居然还抢我的台词问道。
“是你在干什么,刚才你弄疼镜花水月的吧?道歉。”
“听说你这次任务,受了好几次贯穿伤?”高宫干脆走了进来,十分咄咄逼人的问道。“你在想什么?你的伤都还没处理,还下着雨你先去了炼狱家?你有没有数那是别人的老婆?”
早知道他们是夫妻啊,所以问题是什么?高宫到底在想什么?我实在是对她无语至极,这么多年的冷落对待她就是搞不懂自己不是世界焦点这个问题,永远都要别人去跟她的脑回路走,我实在是精疲力尽没力气和她玩大小姐游戏。
“你没病吧?”
“是你没病吧!多少年了!你和若花大人总是搂搂抱抱也就算了!你还时不时往炼狱家跑!什么教杏寿郎就是幌子吧?他当然有他同为炎柱的父亲指导!你就是想见瑠火夫人!为什么?你就是给有夫之妇献殷勤也不多看我一眼!我难道……”
我他妈真的烦了啊!我本来是蜷着腿缩在床上的,但现在我烦透了,我直接把湿掉也破了的队服脱了下来扔到了高宫脸上。怪不得我一开始就觉得她不对劲,她真的很不对劲。
“闭嘴!”我吼道,虽然裸着上身但反正都是女的,也不必介意,我直接就这样把她推到了墙上。“虽然早就知道你的脑子和别人不一样,我一直都忍着了没把你怎么样,但是侮辱他人你也太过分了!我就算想见瑠火夫人又怎么了?不能见吗?”
镜花水月在外边探了探头,吓了一跳走了,外边乱糟糟的。我知道是我和高宫动静太大,肯定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不过镜花水月一定会帮我拦着不让别人上来的。
“你……你……”高宫本来是气得两眼泛泪花的样子,但她比我矮很多,视线很容易对上我胸口,她看见之后愣了愣,随后眼泪更凶了。“骗子!”
所以我为什么被莫名其妙的扇了一耳光她还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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