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火昏明的走廊。
最深重的夜时,窗外的天空似乎被灰尘遮蔽,漆铺的尘面一样,里面汩汩划过黑露
令人战栗,作呕
没有眼前的人,谁也不能在这里坚持再多一秒
禾染侧身让出空间,斯内普走进去,魔药间的门再次闭合
“——闭耳塞听”
“闭耳塞——”两个人同时念出咒语
斯内普站在一个木阁前定定地看着她,禾染见他蹙着眉头,明明挂着愠怒,可是投向自己的视线明显是松懈的,微不可查的柔和
禾染轻挥魔杖,软塌向着阁边移去。“方便您的实验。——最好给所有的魔药加一层防护咒,赔钱的是我可不是‘默默然’——”禾染自嘲一样笑了笑
她暗淡无光的脸色上,很明显牵强的笑意在微微发红的眼眶下好像结了冰的海水,苦涩,艰难,潮湿的发丝只需轻轻一扫,那笑意便能分化瓦解
没有相见的时间,推挤出了陌生的凉意
不过,一个拥抱便能消释的凉意
“不需要——”
斯内普握住她的手腕拉近自己
禾染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带着潮意的草植香
“——不可饶恕咒。你会几个”
“——什么”
斯内普轻轻摸向那道伤疤,眼前人手指上的薄茧碰到新肉,动作轻柔,因为脸上细小的绒毛,触碰的感觉有些痒
禾染摁了摁伤疤
斯内普刚刚提气准备开口,柔软的身躯撞进他的怀里
混杂有他体香的魔药味道包裹住她,汹涌的酸意根本止不住,紧贴在衣服上的脸皱成一团眼泪夺眶而出
斯内普抱着她,静静地站了很久
清凉的薄荷香气萦绕在鼻尖
呜咽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怀里的人抬起头抽抽搭搭说了一句话,他听了一遍没有辨识出来
“什么”
“——会夺魂咒——夺魂,咒”
斯内普从木阁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棉布,盖到胸前湿润红肿的小脸上
然后又拿出一张棉布塞到她手里板着脸语气不善“擦衣服。”
“我不是三岁小孩——”禾染捂着眼睛差点笑出一个鼻涕泡“教授你哄人的方法实在不敢恭维”
“
她对你用恶咒,你用禁锢咒。夺魂咒不会用吗。”斯内普直接忽略掉禾染的‘不知好歹’
“教授?我以为你会训我”棉布后露出惊讶的双眼
“在食死徒堆里一味退让只会死的更快。”
斯内普把远处的软塌挥了回来
“钻心咒和索命咒你知道咒语。你不是不会,是不敢。”
他单手握着禾染的肩膀把她按到软榻上坐正
棉布被禾染绞在手里,“嗯…”
“恩什么——为什么不敢。这里没有人值得你同情,收起你所有的情绪,在马尔福庄园,你要做到的,是无情。”
禾染的惊讶不亚于邓布利多告诉学生可以在owl中作弊,但她很快沉静下来,因为她的教授说的没错,她不是学生了。她现在,是在马尔福庄园,在食死徒的总部,在伏地魔的眼皮底下。能活下去,不可饶恕咒算什么。
禾染捏着斯内普的袍边,思索几秒后,狠狠点头
她突然记起他刚刚在门口说过的话“教授,刚刚你说的魔药,是幌子吗?”
“——不。”
斯内普从衣篷下掏出一瓶魔药
晶蓝色的液体,禾染认出那是一瓶醒脑剂
“醒脑剂?”
“——地牢‘游戏’前,喝掉。”
速愈药剂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百年来,很少有存活到成年的‘默然者’,更难提‘自控’。分离默默然依旧没有进展,但他至少能做到,将她的意识暂时隔离
“侵蚀意识在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一种创伤——醒脑剂和速愈药剂的结合可以让宿主在爆发时间内剥离意识。也许药效——”“没有也许。教授,我相信你”
禾染毫不犹豫接过魔药揣进了口袋
斯内普沉默不言
“刚刚——她和你说了什么”
空气弥漫着酸涩,沉重的话题不宜再继续
禾染刚想开口马尔福倒戈的苗头,她的教授挨着她坐下
她摸上他的袖扣,细细摩挲
“——合作。
其实,德拉科的事让我笃定马尔福迟早会起叛心。伏地魔最不该动的就是德拉科,这是一位母亲的底线。但是我不敢相信她——教授,我们该怎么办”
“保持沉默。”
斯内普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感到意外
润滑的袖扣在她指尖慢慢变温热
“教授——你其实很早就知道了对吗。只是卢修斯马尔福是个摇摆不定的人,态度不明朗,我们宁愿孤军奋战也不能冒险”
早在一年前,卢修斯明里暗里试探他的态度已经被邓布利多看破,没有回应便是最好的回应。马尔福只看重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若是跟随黑魔王胜过弃暗投明,他相信卢修斯可以立刻转头卖出凤凰社,然后继续卑微地,盘踞在伏地魔脚边
他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但是禾染说的没错。伏地魔最大的错误,他不该动德拉科。
“无论如何,就算马尔福有意靠向你,你也必须拒绝。”斯内普按住她的手“他的信任是你在这里存活唯一的资本”
“那你呢”
掌心的温度完完全全覆盖住她的手背
“那你呢,教授。”
禾染望着那双幽暗又深邃的眼睛,那双除了她,令所有人都胆寒畏惧的眼睛。她在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
“——他信任我。你唯一担心的只有自己。记住了。”
古铜色的门锁上,雕纹成对,繁复交叠。
斯内普放开她的手站起身
“教授,你只能在这里留宿一晚吗”
手背的温度一下子变冷,禾染留恋地看着那只垂在眼前的大手,骨节分明,青筋隆结
她伸手握了上去
“不然我和贝拉特里克斯多打几架,你是不是就能多住几晚”
斯内普脸色发黑,嘴角扭曲极力克制住训斥她的心情
“什么,我没听清。”
赖皮的小脸拉着手凑到他眼睛下面“没人说话,您幻听了。”
“教授你说,主配屋之间有没有什么暗门之类的?”斯内普盯着门锁,禾染拉着他的手站着不动
“——你有什么想法?”
小姑娘抹了抹红肿的眼睛“你难得留宿一晚呀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某人长舒一口气
“不会有这种东西。
其实我也很失望。”
“您失望什么?”
“——不能和你多待一会。”
可怜的女孩被绕进去,瞪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后,小脸蒸上一层粉红色
斯内普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禾小姐,你现在的小脑袋,能不能告诉我在想什么”
“哦,先生,我能不能要求一个晚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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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恩森林
粗狂冷寂的空气在霜雪覆盖的树干和枝丫间凝固,一片无人的荒凉里,银白色的天空,寥几稀薄的日光没有一丝温度
三团呼吸化为白烟,消散,又呼出
赫敏和罗恩依偎着坐在树下交叠双手,哈利坐在帐篷前,手里摩挲着挂坠盒
“哈利,你真的想好了吗——我是说,这真的很危险。”格兰芬多之剑躺在罗恩脚边冷冽的光泽寒气逼人
他们漫无目的奔波在英格兰的每一座森林,每一座城市,每一座荒岛。疲倦犹如血管里的针芒一点一点蚕食耗尽他们的耐心,可就在三个小时以前,冰冷刺骨的湖水底,毫无征兆出现在眼前的宝剑升托起所有希望
“不如我们销毁掉这个魂器削弱他的力量,找到下一个魂器后我们再——”
“罗恩,你觉得学姐现在是在伏地魔身边度假吗”
赫敏“可是,伏地魔会认不出挂坠盒是真还是假吗”
“它在那个山洞躺了那么多年,他发现了吗”
“——你要确保你的记忆篡改万无一失哈利,侵入那个人的大脑绝不会像你抓金色飞贼一样容易——”罗恩想从树下站起来
“还是采用我的办法吧”赫敏按住他的胳膊轻轻摇头
“不可能。”
赫敏“哈利,如果你想救学姐,这次就不能一意孤行”
“如果你死了,谁还能杀死伏地魔——你是所有人的希望哈利。”罗恩还是站了起来
哈利摩挲着挂坠盒,沉默已经成为他们最寻常的状态
赫敏从手袋里掏出两瓶复方汤剂走到哈利身前,她俯身拔下了一根头发
“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们都要站在一起,情况不对我会立刻幻影移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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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染从地牢走出来时虚汗湿透了衣领,贝拉特里克斯轻蔑的眼神扫过她起伏的胸襟
“我劝你换一身衣服整理好仪容再去面见主人,小妇”
“抱歉,我的年龄还够不着妇人,这个词留给自己吧”
极力控制‘默默然’加上躲避咒语已经让她精疲力尽,禾染没有心情和莱斯特兰奇废话,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充血的眼睛死盯着少女疲惫不堪的背影,纳西莎拉住贝拉的胳膊再一次息事宁人
不用她说,禾染本就打算换一身干净衣物再去敲响伏地魔的房门。没有人会像莱斯特兰奇一样对伏地魔拥有偏执到疯狂的‘爱意’,地牢“游戏”开始后,只要不是在她房间,她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忽略掉每一个城堡里眼神的食死徒。
但是越刻意越会引起注意,她还得小心把握着尺度,有时必须逼迫自己在那些打量的嘴脸下坦荡自若地挺起脊背投去满不在乎的目光,看起来就像在“回应”
这样的日子让她力倦神疲,仿佛缓慢流逝的不是时间,是她已经消磨殆尽的灵魂
这条路还要走多远,她看不到尽头
三楼房门里传来食死徒狂放的笑声,禾染加快脚步逃离声源
房间出来后,她一点一点挪到那扇门前
“叩叩——主人”
门被挥开
“———禾染,今天的“课业”有长进吗”
伏地魔躺在一张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红色液体。不用想,是增魔药剂
最近他饮用魔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谨小慎微讨生存的人是最敏感的。今天他打量自己目光明显较往常更加凌利
“主人,如果没有莱斯特兰奇站在地牢口阴阳怪气,我可以坚持的更久些”
她知道伏地魔不会轻易放她一人和地牢的三个人一起,每一次“游戏”开始前,不是莱斯特兰奇也会有其他食死徒盯守在一楼大厅内,直到场面失去控制,会慢腾腾地打开地牢门把她“带”出来
“好了,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告状,我的耐心不是听你说这些的”伏地魔慢慢摇晃酒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今天早晨——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是什么”
软榻上的人盯着她没有立刻回答,禾染明白他的意思,恭顺的走到身边跪伏在他脚下,长发滑过脖颈垂落
“十分有趣——”
禾染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保持低垂的俯姿
冰凉的温度顺着下巴攀沿至双颌,伏地魔轻柔地钳住她的脸,缓慢优雅地让她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
“我们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
今天早晨,向我提出一笔“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