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日光很猛烈。林阳只不过是从云吞店走到顾瑾城的住所，就已经热得大汗淋漓。
敲门进屋后，他赶紧找了个风扇对着自己吹。
不过，氛围好像有点奇怪。
他扭过头，看了看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的柳明，又看了看倚靠在阳台护栏旁的顾瑾城。
两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林阳有点害怕。
原本，林阳还在电风扇前用力敞着衣领吹风，看到这一幕，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小，连扇风都不敢太过用力。
“你们怎么了？”林阳小心翼翼地回过头，询问柳明。
柳明正在忙。听见林阳对自己说话，他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
“哦，没怎么。”柳明说，“你顾叔呢？”
“在阳台。”
“叫他进来呗，”柳明往阳台张望了一眼，“他和你说过了吗？”
“说什么？”林阳一脸懵。
“没什么，”柳明耸耸肩，“他有话要和你说，你可以问一下他。”
说完，他起身收拾好空箱子与空袋子，准备离开。
“奇怪。”林阳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既然柳明这么说了，林阳也就推开玻璃门，走到了护栏旁边，与顾瑾城并排靠着。
顾瑾城抬眼瞅了瞅林阳，随即又垂下眼眸，专心盯着楼下。
林阳也探出头去看楼下，可惜街道空空荡荡，他根本就不知道顾瑾城在看什么。
无奈，林阳只好直奔主题，问顾瑾城“听明哥说你找我有事。”
“不是我找你有事，是你爸找你。”顾瑾城往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包香烟。
林阳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瑾城从一盒香烟中夹出一支，夹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也不抽，就这么夹着。
“你爸说，让你气够了就回去。”顾瑾城拿着香烟的手晃了晃，随后，他把香烟装回了烟盒里。
林阳从来没见过顾瑾城抽烟，也从来没听说过顾瑾城有抽烟的习惯。看到顾瑾城随身有一包烟，他颇感吃惊。
顾瑾城也注意到了林阳的目光一直在自己手上。
“放心吧，我不抽烟。”顾瑾城说，“怎么样？等下我送你回去？”
林阳的目光从顾瑾城手上转移到脸上，“他打电话和你说的？”
顾瑾城嗯了一声，“就刚刚的事，他说让你在外面玩够了就回家。”
“他以为我这是出来玩吗？”林阳眨了眨眼，继续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顾瑾城说，“他就说了这一句话。”
林阳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呢？你准备送我回去吗？”
顾瑾城的思绪顿了顿。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那么久，还接过不少的感情戏，林阳这句话的深沉含义，他一下就听了出来。
你打算把我赶走吗？这才是林阳想要问的问题。
他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和林阳在看电视的时候，林阳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那时，顾瑾城正在客厅看《海角七号》，荧幕上，男主与女主紧紧相拥，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
“留下来，或我跟你走。”
镜头里的海洋亮晶晶的。同样亮晶晶的，还有林阳的眼眶。
林阳就盘着腿坐在顾瑾城旁边，看着顾瑾城，小声地复述了一遍这句话。
他以为顾瑾城没有听到，但顾瑾城听到了。听得很真切，连韵母后小小的爆破音都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顾瑾城转过头，对上了林阳的目光。
他原本想要和林阳讨论讨论电影里的剧情，但林阳却红了脸颊。
“没什么。”林阳噘着嘴，“你说，如果这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男主和女主会一起走吗？”
当时，顾瑾城给的是否定的回答。
“不会，”顾瑾城说，“爱情的力量不会大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我看小说里都说，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
“所以那是小说，”顾瑾城笑道，“现实生活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现实的，而现实的人，他们爱自己胜过爱对方。”
“那就是说明还有小部分人会选择爱情嘛，”林阳直勾勾盯着玄关处的花瓶看，“顾叔，如果是你，你选什么呢？”
“我啊……”顾瑾城的脑海里浮现了林炜毅的脸，“我得分人，有些人不会，有些人会。”
林阳又问“那我的父亲，他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
顾瑾城不想骗林阳，他说“如果真有那天，应该是前者。”
说完后，他觉得自己这种话对林阳这种从小缺爱的孩子来说可能未免太过残忍了些。所以，说完后他又补充道“毕竟我和你父亲一直没有什么感情，但这不代表就真有那一天的到来。”
林阳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懂，”他说，“那顾叔，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分手了，你会赶我走吗？”
当时的顾瑾城只觉得好笑“这是你家，我怎么能赶你走呢。”
现在想想，或许当初的林阳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一天了。
顾瑾城不由得多打量了林阳几眼。
“我不是赶你走，只是把你送回家，”顾瑾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揉了揉林阳的头发，“当然，你以后要是再和父亲吵架，也是可以过来找我的。”
“好吧，”林阳委屈地低下头，“那我们走吧。”
顾瑾城点了点头，带着林阳下了楼。在驾驶室里，他侧身帮林阳系好安全带。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午后的阳光比正午更加浓烈，但却在昼夜更替的过程中渐渐磨平了正午阳光的攻击性，变得醇厚且粘稠。
顾瑾城与林阳就慢悠悠地开着车，行驶在洒满阳光的泊油路上。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话说。顾瑾城专心地盯着前方，林阳则偏着头，透过副驾驶室的玻璃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不一会儿，顾瑾城在一条小巷中往右拐，摆脱了庞大的车流量，进入了别墅区，稳稳当当停在了一栋米黄色别墅前。
“你进去吧，”顾瑾城摁开了林阳的安全带，“你的湿衣服我会给你洗掉，到时候让柳明来拿东西的时候给你。”
“那我身上这套衣服呢？”林阳问，“这是你的衣服。”
“到时候让柳明给我送回来就行。”顾瑾城朝林阳招招手，“去吧。”
“那我走了。”林阳推开门，跳下车，朝顾瑾城用极度夸张的弧度招手。
顾瑾城也轻轻摆了摆手，算是对林阳的回应。
得到了顾瑾城的告别，林阳显得心满意足起来。他蹦蹦跳跳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家门，是兰姨给他开的门。
目送着林阳进去，顾瑾城掏出手机，给林炜毅发了一条短信。
那头的林炜毅没有对顾瑾城表示任何的感谢，只是回了一个哦。
这让顾瑾城颇为不满。不过，他也懒得发脾气，挂上前进档，打算离开这里。可车子还没发动，他就从右边窗户看见了趴在车窗户上的林阳。
“你干什么？！”顾瑾城被吓了一跳。他摇下车窗，询问道。
“嘿嘿，”林阳腼腆地笑了一下，“这身衣服，我现在就还给你吧。”
？你不洗一下吗？
顾瑾城有点奇怪林阳为什么偏要现在还。不过反正洗衣服有洗衣机代劳，自己把脏衣服拿回去也不算什么事情，就点了点头，“那你去换吧，我在这里等你。”
林阳却摇头，“家里没有人，要不你进来吧。”
“？”顾瑾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刚刚不是兰姨给你开的门吗？”
“她刚刚出去了。”林阳挠挠头，“我爸也不在，家里就我一个人。正好你还有东西在家里，可以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
说的也有点道理。
顾瑾城示意林阳让开，然后靠边停车，跟着林阳一同进了屋子。
明明昨日才离开的，可今日来到这里，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似的。
顾瑾城驾轻熟路地走上自己的房间，拿了几瓶之间没来得及拿的香水和几个贵重的手表。其他这次拿不走的，就分门别类的收拾好，用箱子装着，方便以后柳明拿。
做完这一切后，他捧着首饰盒下了楼，却看见林阳还穿着自己的白色衬衣到处晃，而自己的黑色风衣就被扔在沙发上。
“你怎么还没换衣服？不是说要还给我吗？”顾瑾城走向自己的风衣，“快点嘛，等下你爸回来了。”
“不可能的，他今天要拍综艺，回不来。”林阳还在慢吞吞地磨蹭。
顾瑾城啧了一声，“行了行了，那我不要了，你到时候再还给我吧。”
他弯腰就去拿那件风衣，准备离开。
林阳喊住了他。
“急什么嘛，”林阳抱怨了一句，“我现在脱给你行了吧。”
说完，林阳也毫不避讳，扬手便解开了胸前的扣子。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刚好落在林阳身上。而林阳就这么迎着夕阳，不急不慢地一颗颗解开自己的扣子，任由阳光划过他结实的胸膛与被衣摆遮挡若隐若现的小腹。
这一幕刚好被转过身的顾瑾城看到。
顾瑾城一直觉得林阳挺瘦的，直到今天的这一刻。
那是来自一个少年最原始的线条，是不需要刻意练习，只从生活中锻炼出的轮廓。那被自然勾勒出的痕迹与被阳光照射后的小麦色肌肤，都彰显着少年最原始的野性与稚嫩。
“喏，衣服还给你。”林阳把衬衣塞到了顾瑾城怀里，“这条裤子也是你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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