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睨着眼睛看奚愉卿“哟,可是找到地方高就了?”
这边奚愉卿尚没什么反应,方见山紧张得差点拿不稳自己的铲子。
“嗨,我这种人,说什么高就呀。”奚愉卿还是那样嬉皮笑脸,“就是打零工呗。”
朱艳红并不勉强,只是说“那我房租可不给你付了。”
三言两语,结束了一段雇佣关系。
王俊罗有些可惜,他对朱艳红说“五百太少,给她涨涨工资?八百一千的,这个小工挺好的,能干活肯干活。”一边说着,一边不满地瞅瞅边上的方见山。
奚愉卿和方见山有本质区别。在王俊罗看来,如果招小工,还是要找奚愉卿这样迫于生计只能吃苦耐劳的。必要的时候给一个巴掌给一颗枣。
朱艳红却并不这么想,何必折断别人的翅膀,尤其是年轻人的?
朱艳红料想奚愉卿迟早走,只是没想到这样早。她百无聊赖,最终说“算了,自欺欺人干嘛,她迟早走,不如早点让她走。”
王俊罗说的对也不对。五百的小工,八百的小工,乃至一千的小工,都太欺负人了。
“老板娘,你这不是做生意的态度啊。”王俊罗有些不满,朱艳红心悦他,他也不是不知道,有时候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当小窗口半个老板。
是主人,就会算计,榨干员工的剩余价值。
王俊罗比朱艳红精明多了,他撺掇“要走,也让她赔了住宿费再走,起码赔两个月的。”
一副市侩相。
朱艳红忽然有些生气“老王,她也叫了你几个月师父,你就这样当师父的?”
朱艳红肩膀撞过王俊罗的手臂,王俊罗丈二和尚他为她着想,她还不领情了?
奚愉卿去了未来投资公司报道。
本市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地下来,天气越发冷了。眼见着寒假即将到来,关芯心中没有一丝愉悦,吃不到奚愉卿煮的饭,最后的乐趣也被剥夺了。
余满心挺开心“你最近不执着大食堂了?”
关芯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在哪里不是吃呢?”她现在更多的时间叫外卖,偶尔也用泡面打发一顿两顿。
奚愉卿肉眼可见的忙起来了,关芯始终没告诉她,她的兼职公司也在科创园。
也不能算吧。关芯自暴自弃,其实她的工作地点在科创园附近的高档小区,她是保姆,她还不如奚愉卿呢。
关芯写着英文卷子,眼眶红了,那样骄傲的人,做着辅导孩子功课的事情,老板越来越过分,从烹饪简餐开始,进而要求她在孩子午睡的时候打扫卫生……
关芯头低低的,一滴眼泪滑下来。
杨柳推门进来“姐妹们,晚上我男票请大家吃饭呀。”
关芯赶忙擦干脸上的泪珠,随手找面霜,嘴中嘟嘟囔囔“天冷了,脸皮都被吹得疼。”
她不想见人,不愿见人,不管是谁,总觉得自己没脸皮了。
窗外,本市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地下。
奚愉卿的短讯也过来了下雪了,还有,我想你了。
关芯忽然很想见到奚愉卿,她键入回复“我也想你。”
“去不去?”杨柳追问关芯。
“我兼职还没结束,就不去了。”关芯说。
杨柳耸耸肩,又问余满心“老妹你呢?”
余满心用书本挡住脑袋“你秀恩安,我去当灯泡?不去不去。我妈喊我回家吃饭惹。”
杨柳得了个没趣,啐了她们俩一口“活该单身狗!”又自言自语,“既然都不想去,算了,老娘钱包里的钞票跳得慌?我改签今天的火车票,回!家!去!哼!”
宿舍很快就空了,事实上整幢楼几乎也在一天之内空了。
本市这一场初雪,洋洋洒洒下了好久,没有空调暖气的宿舍冷成冰窖,考完最后一门的学生们如出笼的鸟儿,都没了影子。
只有关芯不能走。
hr却来消息,措辞让关芯感到浓浓的资本家味道,云学生放假,公司没有放假,一三五晚上和周六,必须上工。
意味着,关芯必须滞留学校。
关芯想哭的心都有了,忍不住辩解两句。
老谋深算的hr消息又过来“老板体恤你过年思亲,这样吧,之前就算了,年初七复工,你直接上十天白班,就充当工时了。”
还应该感恩戴德吗?
关芯气鼓鼓地把手机扔在边上,这就是资本家的嘴脸,这就是所谓的公司和老板的嘴脸?
关芯傲气上涌“您如意算盘打得真好?还能这样折抵的?我是不是应该跪下来三叩首?”
hr被呛了一声,语气当场冷下来“关同学,想想你的实习报告。”
关芯忍不住在心中骂去你大爷的,但是倒地又怂了,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hr这才悻悻地挂断电话。
其实,随着寒假,也该歇年了,连如火如荼的未来投资有限公司,都已经结束了繁忙的“业务”。
作为本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奚愉卿得到了不少的瞩目,连公司之花陆瑶瑶也约奚愉卿去看电影。
奚愉卿摇摇头“不了吧。”
“怎么?要陪……男朋友?”陆瑶瑶不动声色地试探,整个人都趴在奚愉卿的台面上,一对熬人的双峰尽情释放着荷尔蒙。
奚愉卿笑笑,不回答。
“还是女朋友?”陆瑶瑶半真半假地试探,她察言观色,试图在奚愉卿的表情中发现端倪。
奚愉卿还是笑笑,站起身“瑶瑶姐想有人陪看电影,有没有小伙子身先士卒的?”
然后,一大波人站起来,陆瑶瑶自然有陆瑶瑶的追求者,还不少。
陆瑶瑶恨恨地看着奚愉卿潇洒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跺脚,这个奚愉卿,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驾轻就熟、转移视线,坏得简直无师自通。
奚愉卿致电关芯。
关芯在人走茶凉的宿舍,窝在被子里百无聊赖。
“芯芯。”奚愉卿的声音,给关芯带来了些许安慰,鼻子酸酸的,特别想哭,想抱着她哭。
“还记得我呢?”关芯才不会承认自己的软弱,她只会嘴硬。
奚愉卿的笑容忍不住扩大,她咬着电话同关芯说“芯芯,你的阿愉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了,你……愿不愿意收留她呢?”
过年期间,打工人也陆陆续续离开,整个大学城即将变成一座死城。
凯丽公寓的约定俗成,过年这一个月,不住人不用水电,住宿费只需缴纳三分之一保底。
二房东图方便,直接断了水电落了锁。不知是无人通知奚愉卿,还是她听过了就忘记了,总之,奚愉卿被关在外面。
现在,正可怜巴巴地站在关芯的宿舍楼下。
“天好冷,你的阿愉快成了望妻石了。”
关芯大惊失色,几乎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阳台大门,冷风灌进来,而那小没心肝的穿着单薄的秋衣,就这样独立寒风中。
关芯啐一口,伸手从衣柜中抽出最长最厚实的羽绒服,自己裹上珊瑚绒厚睡衣冲出房间。
待走到楼下,才发现自己穿了单鞋,雪尤未停,被冷风一激,地上湿漉漉的阴寒直冲脚心。
关芯已经顾不上,宿管阿姨正在打盹,机不可失,她冲出去,将那木讷只知道立在墙角的人儿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揪着她的耳朵就往宿舍楼里冲。
宿管阿姨听见声响,疑似要睁开眼睛。
关芯不顾奚愉卿的嗯嗯啊啊,奋力将她拽上楼。
奚愉卿忍不住心中腹诽小小的人,力气还挺大的?
“谁回来了?”宿管阿姨睡眼惺忪,朝着楼梯间问道。
“国经贸的关芯。”关芯的声音已经消失在转角处。
“哦。”宿管阿姨于是放心了,继续打瞌睡。
“耳朵掉了耳朵掉了。”奚愉卿大高个,被身材娇小的关芯拖着走,很不舒服。
但是,这是她自找的不是?
“活该。”关芯啐。
宿舍的大门打开又被关上,房间里果然暖和。
奚愉卿看见关芯那双冻得通红的脚,有些心疼“怎么不穿鞋就下来?”
“那不是有个傻子穿着单衣在楼下吗?”关芯翻了翻眼睛,伸手又去揪奚愉卿的头发,“小没良心,终于想起我了?短信也不回,视频也不接的……”
关芯有些小抱怨。
奚愉卿笑嘻嘻,蹲下,把关芯冻得通红的脚放进自己怀里。
“这不是来了吗?您的人肉热水袋。回什么信息,接什么视频,我不相信科技,我也不相信手机,我只想亲眼见到你。”
奚愉卿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关芯就已经软成了一摊水,听之任之,再记不得她为什么生气了。
窗外的雪还在洋洋洒洒地下。
奚愉卿脑袋上的雪花受热变成了水珠,她的头发湿漉漉的,睫毛湿漉漉的,连呼出来的雾气都是湿漉漉的。
关芯闭闭眼睛,又睁开,只觉得连空无人烟的宿舍都散发着诱人的馨香。
没有人,没有事,甚至没有情绪再能够阻挠她了。她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奚愉卿是她的,迟早是她的,与其迟,不如早,不如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关芯忽然把奚愉卿拎起来。
“好冷。”她说。
奚愉卿点点头。
“我们做吧。”像是需要找一个客观合理的借口,关芯补充了一句,“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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