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早已看破了两人的一唱一和,她太清楚他们的把戏了,从小到大他们互相打掩护的时候还少吗?
即便如此,太后也没有说破,这个主角谢端走了,太后也匆匆结束了宴会,对韩扉和金络说,“扉儿和皇后回吧,哀家也累了。”
金络行礼告退,两人一同走到宫廊外,两人没有多说话就分道扬镳了,韩扉借口政务繁忙去了听风阁处理事务,金络回凤澜宫洗漱完了,就钻进了被窝,在柔软的被窝里去梦周公了。
这一边,听风阁的灯火又亮了,皇帝正独自站在书房中,等待海寿把人领进来。
韩扉有些焦躁,平日里会握着那把白玉簪敲击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忽然没了趁手的东西,越发焦躁。
可他毕竟是帝王,毕竟是经历了硝烟战火而来的人,不至于就此乱了方寸,天知道,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眨眼睛,可是女人的事……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迅速而不凌乱,这脚步声听了许多年了,正是和他一同长大的表弟。
谢端匆匆进门来,虽然担心皇帝遇见什么急事,可他脸上还是沉稳的气质,今夜无眠,宫里来人时他还坐着没躺下,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当年擦肩而过,既然三年多来自己不曾去争取,他就没资格在提起什么金络,提起什么心上人。
他怎么会知道,皇后看见了自己,皇帝更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皇上?”谢端神情严肃,以为朝廷出事了。
韩扉却抬手,示意宫人全部退下,且退得远远的,一个都不许留。
谢端看了看这情形,微微皱起了眉头,正算计着今天朝堂上提过什么,忽然听表哥问他“你见过皇后了?”
他心里一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韩扉走到他面前,正视着谢端“你认识金络?”
“是,皇上。”
谢端第一反应,就是坦率地承认。
他不确定皇帝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也就意味着撒谎对他没有好处,他的表哥是帝王了,他始终要记得这一点。
“当年臣带兵路过新郑,与皇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但当时臣不知道娘娘就是丞相之女,连名姓都不知。”
谢端垂首说着,“今日在慈宁宫见到皇后娘娘,才发现是曾经见过的人。”
韩扉背过身道“那皇后呢,她知道你就是曾经那个有一面之缘的人?”
谢端道“臣当时没有在新郑表明身份,行军途中也收起了帅旗徽号,只想顺利到京师与皇上汇合,不想沿途惹什么麻烦,所以皇后娘娘只知臣是带兵的,亦是连名姓都不知道。”
“你们说过话?”
“是。”谢端把偶遇金络的事都告诉了皇帝,本来,他和皇后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他不该慌张的,可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皇帝转过身来,感慨于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甚至很容易就被人遗忘的一件事,让谢端记得这么清楚,更让金络对他侧目,可见他们的擦肩而过,在彼此心里都擦出了火花。
“你这些年不愿娶妻,不愿太后为你选妻,是因为心里装着那个姑娘,装着金络?”皇帝单刀直入,把什么话都挑明了。
“皇上!”谢端屈膝跪下,可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了,他在哥哥面前从来什么都瞒不住,从小就是,哥哥总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是?还是不是?”皇帝问得更干脆,声音不大,可字字都是分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是!”谢端应了,浑身一阵冷一阵热,那日看着表兄君临天下时,他就想过他们兄弟会不会在哪一天为了某件事站到对立的一面,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会是为了女人。
“起来。”韩扉冷冷地道一声。
谢端稍稍有些犹豫,但还是站了起来。
韩扉直视着弟弟,明明白白地问他“她在你心里多重,若是朕让你带她走,你可愿意?”
谢端震惊不已,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却走开了,走到月华清凉的窗下,那冷酷的气息散去几分,慢声道“这三年来,为什么不去找她?是因为朝廷,还是因为朕?”
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谢端也是少数看尽他昔日悲伤的人。
弟弟这些年毫无怨言地跟随左右出生入死,他不愿娶妻成家,是弟弟不愿独自享受幸福。
韩扉说着,“可如今发现她是你的心上人,你还忍心把她留在宫里继续被朕欺负?你我兄弟往后该如何相处,只要有金络在,你会一天比一天怨恨朕,总有一日为了个女人,毁了我们的兄弟情。”
“哥,我不会。”谢端立时否定,更走到韩扉的身边,淡淡月色落在他的脸上,那一贯温和的脸庞,终于有了焦急的神情。
“难道朕要为了你,去善待金络?”皇帝却怒视着他,“她是金道崇的女儿,朕无时无刻不提防着她,与她注定不合。”
“不是哥哥把她推上后位的,您为什么不能善待她?”谢端这番话,哪怕不是为了金络,也早就在心里了。
可韩扉清冷地一笑“你看,你已经着急了。”
谢端百口莫辩“哥,我和她只是一面之缘,仅仅说了两句话,我没有资格在您面前提什么念念不忘,也没资格把她当做心上人。”
韩扉目光幽幽,说道“今晚她也看见了你,她还记得你,她对你侧目发呆了。”
谢端怔然,不敢相信皇帝的话。
韩扉道“也许她心里也曾经有过你,你们不是擦肩而过,是彼此都一见钟情了。
朕不能留下一个心里想着你,而你也念着她的女人。”
谢端朝后退了几步,仿佛为他没看见的那抹笑容而动摇了。
“朕再问你,是否愿意带她走,自然法子有的是。”
韩扉干咳了一声,甚至道,“朕还没有和她圆房,你不必有顾虑。”
谢端再次跪了下去,皇帝却呵斥他“起来,为了一个女人屈膝?”
“哥,我不能带她走,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离开朝廷,这一生都要追随在你身后。”
谢端明明白白地说,“我若带她走,难道从此把她关在家里,永不见天日?不然要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韩扉冷笑,手掌有力地压在了弟弟的肩膀上“你想得那么细致,连那么远的事都在一瞬间想到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过些日子朕安排妥善后,你就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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