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想把手腕撤回来,但身上发僵,那条手臂仿佛不是自己的,压根使不上力气。这一瞬间,她脑中闪过无数一旦被认出如何逃走的念头。
片刻后九渊仙尊放开了她,声音平淡说了一句“无妨,”
墨绯晚暗松了一口气,第一个反应——他居然没看出来,真好!
第二个反应——我靠,什么是无妨?
她望着九渊仙尊眼睛弯的像月牙“仙尊的意思是,我这黑眼圈能手到病除?”
九渊仙尊打量一下她,吐出了一句“无性命之忧。”
墨绯晚被噎了一下,坚持不懈再问一句“那我这容貌还能恢复吗?”
“看你努力程度了。”
“怎么说?”
“此乃胎毒,需将功力提升至金丹期,自然可洗精伐髓,将胎毒全部拔去。”
这个她自然也知道,但她现在这身体才是炼气期,离金丹期还早呢!以这具身体的资质,最少要再修行三年。
也就是说,她要顶着这双熊猫眼再熬三年,想想就让人想要扼腕!
路庭章也有些不甘“仙尊,阿画愚钝,并不精通修炼,她这辈子能不能修炼到金丹期还是未知数,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九渊仙尊神色淡漠“暂时没有。”
墨绯晚站在那里,直觉他这句话不太对劲,但又一时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她在心里低嘲了一声,倒没追问什么,懒得再想这个问题。
她其实自己有治疗偏方的,只不过药材太偏门,她一时凑不齐,再加上那偏方没人用过,而她又不想做第一个试验的小白鼠,这才姑且把希望压在这位仙尊身上。
现在既然他也没办法,那她到时候弄那偏方就好,也难不住她。
“仙尊难得驾临,能否小住几日,容庭章稍尽地主之谊?”路庭章向九渊仙尊拱手求住,不过他没抱什么希望。
这位仙尊对人一向冷淡,和任何人都不亲近。路家没出事前,路庭章长到十七岁也没见过他一面。
直到路家被屠,魔尊墨绯晚被杀后不久,这位仙尊才忽然找上门来,将路庭章拘在身边一天,询问关于墨绯晚的一些事情。
但路庭章和墨绯晚没怎么接触过,满打满算统共也就说过三五句话,所以九渊仙尊也没问出什么,就将他放了回去。
从那以后路庭章再没见过这位表爷爷,只听说这位仙尊再次闭关了。
这次也是听说他已经出关,抱着一点希望去求救,没想到这位仙尊居然真的赶来了。
当然,九渊仙尊无论到哪里都是略站一站就走,从来没住下过,所以路庭章虽然诚心诚意说了留人的话,也没抱希望。
没想到这位九渊仙尊略一垂眸后,就说了一个字“可。”
路庭章“……”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画画,你把这盘水晶玉栗给仙尊送过去。”
路庭章将一盘半透明的栗子塞到墨绯晚手里,推了她一把“快去!”
墨绯晚忍了再忍,终于怒了“老路,你干嘛总让我给他送东西?这都第四趟了!”
从九渊仙尊说留住后,路庭章整个人像棵被浇了水的胡杨木一样容光焕发,也不是一般的忙。
让人将一套原本就纤尘不染的精舍又打扫了三遍,恭敬请九渊仙尊入住。
说九渊仙尊不喜花木,就将那精舍院子里娇艳的花花草草一律搬走,只留了一层绿油油的草皮和石子小路。
当然,路庭章愿意这么供着对方是他自己的事,毕竟路家家仆多,做这些都是分分钟就能搞定的事。
但他频繁派她送东西是怎么个意思?不能一次送全吗?不能让侍女侍从的去送吗?
“乖,九渊仙尊医术极好,为父总感觉他还有其他法子能治你的隐疾,大概那法子比较耗力,所以他尽量不想使用。你多到他面前尽尽孝心,他说不定一感动就……快去,快去!为父也是为了你好。”
墨绯晚无语,看来路庭章还是不了解这位九渊仙尊,这位可是胸怀天下,冷清冷面又铁面无私的主,肯定不会因为什么法子太耗力就拒绝。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人设。
不过,这九渊仙尊确实像是还有别的法子的样子,他到底在顾忌什么呢?
墨绯晚摸着下巴思索。
一抬头,见路庭章一双眼睛正发直地盯着自己。
她纳闷“怎么了?”
“画画,你这个动作……这个动作看上去有点像霞光尊……”
墨绯晚“……”
霞光尊只是魔族内部对她的称呼,外面修仙派提起她来,还是一口一个霞光魔头叫着。
墨绯晚已经听路庭章称呼她为‘霞光尊’两次,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故意问“你是说霞光大魔头?”
路庭章叹气“画画,她已死,无论她生前做过多少恶,一死就勾销了。她是长辈,称呼她一句霞光尊并不为过。”
墨绯晚眼睛微弯,唇角浅翘,忽然觉得自家这便宜爹爹也不那么让她头疼了,最起码他还是挺拎得清的。
“画画,你……”路庭章眼睛又直了“你别这么笑……”
糟糕!她又习惯性露出墨绯晚时期的招牌笑容了!这个毛病要改,要不然很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墨绯晚裹紧了自己小马甲,一把夺过那盘水晶栗子,说一句“那我就再送这一次,下不为例!”
端着盘子跑了两步,又倒回来,正色问“老路,您是不是喜欢霞光尊呀?”
路庭章像被雷劈了一下,一张俊脸立即就涨红了“胡说什么呢?为父只是……只是……”
墨绯晚哈哈一笑,不等他说出只是什么来,她就拎着盘子跑了。
只剩下路庭章呆在原地,一颗心砰砰乱跳,半晌才嘟囔了一句“这个小混蛋乱弹琴……”
……
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水生波,清冷弯月湖畔,人不寐。
供九渊仙尊居住的挽月居是路府中最大最有风骨的别院,院中不但有玉石铺出来的石子路,风一吹就飒飒作响的竹林,还有一弯内湖。
湖水清澈如镜,夜晚时候月影倒映湖中,时圆时缺,仿佛是把天上月浸入湖水留住,故而此院有此别称。
湖中有八角小亭,有九曲回廊和岸边相连,亭四角悬有月色纱幔,风一吹,纱幔随风飘舞,极有古韵。
墨绯晚走进挽月居时,正看到那位九渊仙尊站在那八角亭中,倚着栏杆微垂着视线,似乎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他应该已经洗漱完毕,散着头发,衣襟当风。风吹过,他衣袂飘飘,雪白的衣袍上流动着繁复的暗纹,水波似的流荡。他的穿着明明很素,偏偏给人一种极清贵极华丽的感觉,周身都似晕着月光。
这小院的风景明明无限美好,但当这个人站在其中的时候,这小院里的一切都沦为衬托他的布景。
墨绯晚几乎想吹一声口哨。
她前世到死也没看到过他的真容,深以为憾。
现在她终于看到这位仙尊的真面目了,果然好看!比墨绯晚几百年所见过的帅哥加起来还要好看!美的不像人了。
墨绯晚喜欢看一切美好的事物,只要是长得美的,无论男女,她都欣赏,都想多看看。
她倚在一棵大树下,瞧着不远处湖中小亭中的九渊仙尊,月下观美人,这角度,这距离,这月光,刚刚好。
她抱着手臂正在那里纯欣赏。
那位仙尊忽然向她这个方向看过来,眸光如冷月,瞬间将墨绯晚笼罩。
“又来作甚?”九渊仙尊眉峰轻敛。
墨绯晚将手里的果盘一举“给仙尊再送盘水晶栗子。”
九渊仙尊目光微凉,居高临下瞧着她不说话。
墨绯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其实她刚才给他送其他食物的时候,他就明确说过他已辟谷,不用送任何饮食来。
现在她又送这个来,明显像是扯了由头来见他。
上次来的时候,九渊仙尊好歹没给她脸色看,这次又来九渊仙尊看她的目光像看花痴碰瓷的。
墨绯晚一边在心里暗骂坑娃的便宜老爹,一边笑吟吟顶着对方的目光走过去,将那盘栗子向桌上一放,语重心长开口“仙尊,这是您大侄孙的一片心意,所谓礼轻鹅毛重……”
九渊仙尊“……”
他忍不住纠正对方“应该是礼轻情意重。”
墨绯晚手掌一拍“对啊,仙尊也知道是礼轻情意重嘛。您不要小看这盘栗子,它可不是一般的栗子,每一颗都是栗子中的精华,千亩栗子园也就能找到这么一盘,是您大侄孙他亲手采摘,特来孝敬您老人家的……”
她信口开河,声音脆如黄莺,说话的时候眼眸弯如月,让人莫名生好感。
九渊仙尊挑眉,他身在高位那么久,无论本门的那些弟子还是其他门派的大佬什么的,每个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动辄行礼。
知道他不耐烦有人啰嗦,他们向他汇报时也尽量简短,一句废话也不敢有。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种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还是一个灵力低微的小姑娘。
他觉得有点新奇,难得有了一点耐心,就没打断她。
墨绯晚扯完这篇鬼话后,瞧了九渊仙尊一眼,发现他的视线居然还在自己身上,他眸光如星光闪烁,若有所思。
墨绯晚心里微微一跳,这人的视线太有形有质,穿透力很强,总像是能一眼把人看透。这让她有些不爽,同时又有些不耐,就想利索地撤退“仙尊请慢用,……画画告退。”
她转身就走,刚走出两步,九渊仙尊凉飕飕的声音响起“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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