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到门首,便见大门忽然打开,三四个背着医箱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纷纷摇头议论着。简葵见状,忙下了车,上前问道“请问几位可是郎中?”
这几个男子看着面前的女子,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又是何人啊?”
简葵笑道“我是这家的亲戚,今日来拜会郭老,不知道他病情如何了?”
为首的男子摇头道“唉,这老爷子,听说我们是扈掌柜请来的,打死不肯让我们为他诊脉。我们都是郎中,又不是神明,如何能知道他的病情啊?”
说着,都摇头叹息着去了。
简葵疑惑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正不明所以,就听到马车夫低低的说“姑娘,这扈掌柜是咱们的人。”
她听了更加迷惑了。正待要问,只见郭宅的老奴来关门,抬头看见门首这几人,顿时一愣。那老者擦了擦浑浊的老眼,又上下打量了简葵半晌,才失声叫道“大姑娘!大姑娘是你吗?”说着,就跌跌撞撞的奔了出来。
简葵看他激动的样子,便知是这家的老奴了,忙上前接住,点头道“是我,我回来了,外祖父怎么样了?”
老者激动万分,说“大姑娘快些进去看看吧,老爷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这病啊,定然立时就好了!”
简葵听了,忙搀了他的手,随着往里面去了。郭宅的人口如今很稀少,统共只有十来个人,但是听说自家大姑娘回来了,都纷纷奔出来看,一个个都洋溢着热切的笑脸,简葵见了这一幕,便知道范溪自小在这里成长,定然是受到了很多的关爱,不由得也是一阵感激。
来不及打量这宅子内的布置,她只一心牵挂着老人家的病情,快步跟着老者进了正堂。正堂颇为阔朗,却空无一人,只听到里面有老人的咳嗽声。
与简葵一起进来的老者一进门,便颤抖着声音说“老爷,老爷,大姑娘回来了!”
里面的咳嗽声忽然停了一下,随即更剧烈起来。简葵忙丢下老者,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只见里间的床上半躺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此刻正挣扎着要起身。见她进来,顿时动作停滞了,上下打量着她。老人家显然是卧床有些日子了,已经显得神色枯败,精神不济,但是看清她以后,忙朝她伸出两只枯瘦苍老的手,老泪纵横道“溪儿!溪儿你回来了!真的是你么?”
简葵被他的唤声感动,内心竟有了奇异的归属感,两行泪水就夺眶而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原来,这就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吧?眼看着老人就要下床,她忙上前扶住,颤声说“是我,是我回来了!”
随即,两人便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方其致和茵茵站在后面看着这感人的一幕,不由得也动了容,茵茵也跟着低低的啜泣起来。
良久,郭老才止了泪,透过朦胧的泪眼细细看着自己的外孙女,见她虽仍是从前的轮廓,却已长大了许多,更添灵动可爱。只是看着脸色苍白,气色却不太好,又心疼道“溪儿脸色竟这样差,这些日子,你受苦了!都怪你那不成器的爹,害苦了我的溪儿!”
简葵强忍着眼泪,微笑安慰道“外祖父放心,溪儿没有受苦,这是回来的路上长途颠簸,没有养好精神,回来养两天就好了。倒是外祖父您,怎么这么不听话,不肯让郎中来看,岂不把病都耽搁了?”
老爷子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说“我便是死了,也不愿沾那山贼的恩惠!我听说他把你掳了去,百般折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那山贼说的定然是周磐了,见外祖父咬牙切齿的恨他,简葵脸上的笑险些绷不住,忙找补道“外祖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并未折磨过我,你听到的只是流言而已。他其实……其实对我很好的,我日后再细细说与你听。您看我今日好好的回来,就当放心了,我还带了个非常厉害的大夫来,让他给您老人家瞧瞧,也好叫溪儿放心,好不好?”
老爷子又狐疑的看了她一会,才看向她身后站着的方其致,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回头看看自家孙女,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微微一笑说“溪儿不必忧心,我是前番听说你遇险,一时着急了。如今看你好好的回来,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什么病都好……咳……咳咳……”说着,竟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方其致二话不说,跨步上前在郭老身上迅速的点按了几个穴道,果然立时便止住了那剧烈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咳嗽,随后他又淡定的搭上了郭老的脉门,专心致志的听着。简葵见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惊得瞠目结舌。她原来只是知道他的医术高超,却不知竟到了这般出神入化的地步,不由得便是一阵佩服崇拜。
方其致诊了脉,朝简葵点点头,说“老人家身体尚好,只是急怒攻心,导致血不归经,因此定然有吐血之症,外人看起来甚为严重。况前番又不得诊治,因此竟把病情耽误了,如今要好,且要细细调理休息一段时日才行。”
简葵听了,自然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毕竟范荷都说了,他已是奄奄一息,捱不了多少时候了。如今听方其致这权威的论断,竟是于性命无碍的,自然更是高兴。
想来,范荷也是危言耸听,吓吓自己而已。这也正常,他们范家人何时盼过别人好?
方其致又与简葵说了一些郭老的病情等事,便到旁边正堂开药方去了。简葵这才又到郭老床边坐下,握着他苍老如枯树皮一般的手,想到自己的奶奶,不由得一阵感动,又哭又笑起来。
老人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一如小时候一般,说“溪儿,你这些日子都怎么过的?快说与外祖父听一听。当日你爹要接你去青州,我便不允。可是你爹说给你觅得了极好的人家婚配,这女大当嫁,我也是留不得你,只好随你去了,不想这一去,竟差点害了我溪儿,我如何不愧悔!”
说着,竟也洒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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