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卜在岸上,被拥挤的人群推来搡去,只看见船撞了,不过一抬头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见罗敷跟湾湾被一伙人给拽了出去,硬拉上了另一条小船。
一个侍卫跟他在岸上,另一个侍卫跟白廉被挤掉下了水,周围船只太多,纵使他们武功再高,也无法在人山人海跟无数船桨中穿行来去自如,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小船载着罗敷跟湾湾越走越远。
这么多人,码头都差点儿塌在这儿,李卜好不容易脱身,把白廉跟侍卫捞起来,问素婉那些是什么人,素婉急得带着哭腔,说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强盗劫匪,听他们跟罗敷说话那意思,好像是来救人的,但应该是认错了人。
这他娘的,出来玩儿还能把老婆孩子给弄丢了!
白廉问要不要通知本地府衙去救人,李卜道:“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抢人,周围也没人报官,府衙多半也有点问题。”
“你......”他吩咐那两个侍卫:“去追人,沿途留下标记,方便我们随时联系。”
侍卫利索抱拳,转身去了。
李卜接着又对白廉道:“你去府衙,报官就说家里丢了人口,请他帮忙寻找。”顿了顿,又添一句:“把素婉也带上。”
白廉扭头就要走,但是想到他,又折了回来:“那你干什么?”
“我去会会这儿的蛇头。”
李卜虽然不算江湖中人,但也通晓江湖事,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矩,这些规矩分能说的和不能说的,消息也分打听就能知道的跟花钱也买不来的,而这些大大小小事,蛇头是最清楚的。
再说罗敷,她是被他们那群人的头头,一个叫小二哥的人生拉硬拽给拽上船的。
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都规矩又老实,不像是劫匪,而这个小二哥又一个劲儿催她快走,说的好像认识她似的。
她还带着湾湾,生怕一松手她再出个什么事,因此没法儿再腾出手来跟他们周旋,解释说他们认错人了,场面闹哄哄的也没人听她说话,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了船。
这期间她只要开口就必定会被打断,湾湾也吓得掉眼泪,她怕把人哭烦了没杀心也把人逼出杀心来,只好耐着性子先哄湾湾。
结果就是直到出了码头,走出去很远,她才有机会再次跟他们解释,他们认错人了。
那个小二哥看起来桀骜难驯且吊儿郎当,生的是唇红齿白,书生面相土匪作风,叫人一时难以捉摸。
罗敷看他掏出一把瓜子儿来嗑,放下湾湾,走过去跟他理论:“你们到底什么人?抓错人了吧?”
小二哥谢胤看了她一眼,坚定的摇摇头:“没抓错,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红色的蓬船,女的十几二十岁,孩子三四岁,说的不就是你们吗?”
“你们抓人之前不看画像吗?未免抓错总要先认认人吧?”
谢胤又摇了摇头:“以前是要看画像的,但是今天出门急,任务又突然,就没来得及看,而且,符合条件的,又是同一个时辰,码头上当时只有你们。”
罗敷简直要被这位虽然随便但乍一听又逻辑严谨的说辞给逗乐了:“那你至少问问我的身份呢?你就没想过万一抓错了呢?怎么办?”
谢胤把手里剩下的瓜子儿放回兜里,拍拍手站起来,堵着耳朵扭头就走:“老三,把这女人的嘴堵上,太烦人了!”
船舱里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拿了两根布条,看看罗敷又看看湾湾,问谢胤:“孩子也绑吗?”
谢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上了船顶棚,翘着二郎腿,幽幽的道:“弄哭了你哄啊?绑那个女的就行了。”
老三不好意思的对罗敷笑了笑:“夫人,得罪了。”
然后把罗敷两只手绑在身后,又在她嘴上扎了个布条。
湾湾看见她娘被绑起来,小小一只掐着腰冲到前面,推了老三一把:“坏蛋!不要碰我娘!走开走开!”
老三往后退两步,挠挠头,又问谢胤:“那这个小的怎么办?”
谢胤才闭上眼睛又被吵醒,不耐烦的道:“随便给她个糖葫芦还是什么吃的,只要能吃能堵住她的嘴就行,你问我,我又没生过孩子我怎么知道?多动动脑子明白吗?”
老三“哦”了声,回船舱翻箱倒柜搜刮了一阵,终于找到谢胤之前吃剩下的龙须糖,然后拿出来给湾湾,动作笨拙又小心:“给你吃这个,你别喊了。”
湾湾回头看了眼罗敷,在家里娘跟爹爹都不让她吃太多糖,一天只有一块儿,说是怕她坏牙,现在有这么多糖给她吃,她也只是个小孩子,她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这种诱惑。
“娘,湾湾吃完就救你!”
罗敷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闭上了眼。
谢胤侧身拄着脑袋往下看,待看见李湾湾手里拿着他最宝贝的龙须糖的时候立马从顶棚上跳了下来。
“我让你给她找吃的,谁让你给她这个了?这是我的!”
老三挺委屈:“可是船上只有这个了,你已经吃了一半了,还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湾湾大口嗦喽着糖块儿,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小气鬼!”舞神
谢胤要炸毛了:“这可是伊鸿斋的龙须糖,很难买的你知不知道,被她吃了我吃什么?”
“回去再买就是了。”
“回去?你知道这一路要走多久?”
老三耐心安抚:“要不了多久,忍忍就过去了。”
谢胤满脸委屈跟愤懑,蹲下来,不情愿的跟湾湾打商量:“喂!别都吃了,给我留点儿!”
湾湾抱着盒子一转身,意思是没得商量。
谢胤开始纠缠湾湾,连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上了。
但湾湾就是不为所动,逼急了她就张嘴哭,早说过她的哭声穿透力极强,没几个人受得了,这一威胁,谢胤反而败下阵来,只好放弃跟她沟通,缩在角落里怨怼的盯着湾湾把他心头爱吃进肚。
罗敷还挺庆幸,至少这群人不是坏人,她跟湾湾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而且这条船走的方向也是去江南的方向,那个伊鸿斋她也听说过,公主府的厨子有一个就是伊鸿斋曾经的甜点师傅,而伊鸿斋就在惠水城。
现在知道顺路就好办了,当务之急是怎么给李卜传个信儿让他知道自己的行踪。
也不知道这伙人是干什么的,不过这个谢胤看起来满身孩子气,老三又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应该很好骗。
她被迫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老三过来给她送水,她才终于逮到机会开口:“我不烦他了,给我把手松开吧。”
老三下意识去看谢胤,谢胤往水里吐了个瓜子皮,懒洋洋道:“松开她吧,上头要的人,别回头她再告咱的状。”
“上头?你上头是谁?”
“那你别管,我们收钱办事只管把你带回去,把你安送到了我们就算任务完成了。”
“那花钱雇你们的主顾你总知道是谁吧?”
谢胤说不知道:“会找上我们的主顾一般都好面子,从不暴露身份也不露面,有需要把定金跟任务内容托人送过来,剩下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不知道主顾是谁,不知道目标长什么样,难怪会抓错人。
罗敷一点一点套他的话:“那你们就是只要给钱就什么都做了?”
谢胤道:“那不是,杀人放火的事再多钱我们也不干,忒损阴德。”
罗敷笑了下又问:“那你怎么知道你抓回去的这些人下场是好是坏呢?万一他们是才逃出生天又被你抓回去了呢?”
谢胤满不在乎的打个哈欠:“那不关我的事,反正我又没杀人,只要人在我手里的时候是活着的就行,别的我管不了那么多。”
罗敷道:“那你这应该属于助纣为虐。”
谢胤跳起来:“老三!老三!把她嘴给我堵上!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罗敷压压手让他安静:“行了行了不说你了,我们今晚住哪儿?”
谢胤十分嫌弃的看着她:“睡哪儿?睡船上,你还想住客栈?”
罗敷摊摊手:“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我女儿娇气,晚上要是睡不好就哭,能哭一晚上,我已经习惯了,你们要是忍得了的话,那就睡船上吧。”
谢胤想起跟湾湾抢龙须糖的时候她那妄图毁天灭地的嚎叫声,真是怕的不轻,要是被这么吵一晚上,他第二天起来准得变成聋子。
湾湾很配合的撇撇嘴,眼泪当场就要奔涌而出。
谢胤头疼!愤愤跺两下甲板,又吼老三:“靠岸!找个客栈睡觉!”
罗敷暗自窃喜,跟湾湾对了下手掌,刮她鼻尖:“干得漂亮!”
湾湾嘴上残存龙须糖的糖渣,一吸鼻子掐着腰骄傲的仰起头:“我像爹爹,聪明!”
罗敷纠正:“不对,是像娘,像娘机灵。”
“那不像爹爹了吗?”
“等见到他你再说像他。”
湾湾抱着罗敷的脖子点头:“好!”
虽说是自己生的,可罗敷还是很嫌弃她嘴上的糖渣,一根手指点着她脑门让她别动,帕子在水里涮了涮,帮她把糖渣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