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装打扮过后果然行动更加方便,外面到处都是手里提着菜刀棒槌自发巡视的人,民宅要不就是门窗紧闭,要不就是已经被人一把火烧了干净,整个潼关城如同炼狱一般。
路上,罗敷觑空问梁越是怎么跟其他人走散的,梁越道:“原本我们分散在城中各处谨防有人趁机作乱,后来可没想到今天竟然异常安静,臣觉得不对劲,后来副将派人来报,说有人向城门聚集,似乎是要有什么行动。”
“臣收到消息原本是要去城门的,可路上遭遇阻击,纠.缠了一阵,等到脱身时城门已经被炸,过去支援时另见有人鬼鬼祟祟往公馆方向去,臣打了个岔路,这才正好救下殿下。”
这么说也能解释的通,不过还是有些太过巧合,罗敷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仍少不了要防着他。
他们路过一处长街的时候,看见几个男人正在凌.辱一个女人,那女人被逼至墙角叫声凄惨骇人,她的旁边还有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浑身是血,看不出本来模样,但从她身上破烂衣衫不难想象她生前经历了什么。
几个男人看见他们,当是路过的同党,还笑着招呼他们过来一同取乐。
罗敷咬紧牙关,感觉腹中一股火烧起来,那女人凄惨的哭喊声像一把把刀子一下一下狠戳进她心窝,有一股莫名的力气,在推着她往前走,往那女人身边去。
梁越拦住她:“殿下,不可莽撞!”
罗敷眼中几乎恨出泪来:“这是我的国家,我的地盘,我是这里的主人,这些杂碎在我的面前辱人杀人取乐,不见则罢,而今见了,怎么能袖手旁观?”
那边的男人淫.笑着对罗敷喊:“兄弟,别犹豫啊,这儿如今可是我们的天下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还担心什么?快过来啊!”
罗敷袖中有趁梁越不注意藏起来的匕首,用作防身,本来针对的是梁越,此刻却信步朝那罪恶深渊大步而去,拔出匕首,狠狠扎在男人胸口。
男人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却不想迎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他的其余几个同伴见状立马提上裤子,站在那儿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气氛一时有些奇怪。
直到梁越从后面赶来,其中一人见他们人数更多,才讪讪道:“好吧,既然你们想要她就让给你们,多大点儿事,也值当杀人?我们走就是了。”
这段时间以来疯狂的杀戮已经让城中几乎看不到女人的身影,男人还是这么多,可女人已经越来越少,像这种为了争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甚至杀人的事也早就司空见惯,那几个以为他们是来抢女人的,为了保命当然提上裤子就跑了。
地上那个姑娘早就已经不成人样,她身上到处是血,还有淤青,血太多了,罗敷一时甚至无法找出她身上的伤口。
她看着也就十四五这么大,正当青春......
想到这儿叫人更心酸。
罗敷想把她抱起来,可手刚伸出来,女孩儿忽然惊恐的喊叫起来,应该是看她一副男人打扮所以害怕。
“你不用怕。”罗敷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冰凉,她身上也冰凉。
女孩儿听见她的声音是个女人之后,渐渐平静下来,罗敷把她抱在怀里,像平时哄着湾湾那样哄着她,本想等她彻底平静下来之后就带她走的,但女孩儿一开始还会呜咽着哭泣,最后慢慢的却没了动静。
罗敷轻轻拍她脸颊叫她:“我们走了。”
女孩儿躺在她怀里,半张着嘴一动不动。
罗敷捧着她的脑袋:“坏人都走了,起来了,起来我带你离开这儿。”
梁越见多了这种情况,表现的已经趋近麻木,他冷静的提醒罗敷:“殿下,她已经死了。”
罗敷半天没缓过劲来,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心里像是被一块儿用水泡发了的馒头堵住了似的,塞的满满登登,让人透不过气来。
梁越把她拉起来:“殿下,该走了。”
要是被人看到她这幅样子,他们都会有暴.露的风险。
罗敷被拽着走,一路上不停回头又看了那姑娘好几眼。
这让她想起小时候跟着太后一起施粥赈灾的时候,她问太后,为什么父皇明明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君主,大力发展农耕,减轻税负,做了那么多事,可还是有那么多人吃不上饭?
太后说,因为疆域辽阔,百姓众多,皇帝却只有一个,虽然坐管江山,但毕竟不是神,做的再好也没办法面面俱到,把所有人都兼顾到。我爱
那时候明明所有人都已经觉得父皇做的够好了,可他还是时常自愧,那种心情,时至今日,在那女孩儿死在她怀里的时候她尚才算完了解。
李卜半夜被叫出去守城门,结果愣是没抵得过对方人多,用孩子打头阵,生生撞出了一个缺口,还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投石器,火药一捆一捆的扔过去,城门片刻就被炸成了一堆烂石块儿。
李卜碍于这些人都是本国百姓,里面还混杂着许多孩子,所以一直没敢真的下手,可谁知这些刁民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还敢炸城门!
他下令追击,遇到反抗的,看见一个杀一个,对那些孩子,还有肯屈服求饶的尽量活捉,不能因为他们是百姓就一味纵容,否则他们还没完了。
他在外面忙着围剿乱党,看到街边横陈的女人尸体时猛然心惊,忽然想到罗敷,于是立马命人回去探探,结果回来的人说公馆已成一片废墟,正在派人挖掘,眼下还不能确定长公主安危。
李卜一瞬间如雷轰顶,调转马头就往回赶。
罗敷跟着梁越一路去找李卜,从城东走到城西,看到一小部分因为被李卜围剿逃出来的乱党,两伙人面对面遇上了,瞬间气氛凝重。
对方以为他们也是被追赶逃到这儿来的,于是过来同他们汇合。
慢慢的,四面八方又会聚来几队人,重重包围,罗敷他们人数不占优势,又被围在最中间,硬闯很难闯出去,暴.露身份还会招致更大的麻烦跟不测,反而现在被他们当做自己人,相对来说还更安。
尤其她又听说他们要去见光复会的主人,有机会接近这个魔头,就意味着离幕后真凶更近一步,罗敷心里动摇了。
梁越在她耳边嘀咕:“殿下,我们先跟着他们走,等到他们放松警惕,再找机会离开,您看如何?”
对了,身边的梁越不知是敌是友也是个麻烦,万一他真的是光复会的细作,那自己主动深入敌营,不就等同于羊入虎口?
她开始犹豫,不过现在好像也没得选,只能先装作自己人,跟着他们走,剩下的......那就只有随机应变了。
混在这么多男人中间,罗敷心里其实十分不安,要是露出破绽被人发现,或是被人认出来了,那等着她的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路像是通往城外的,罗敷跟着他们走了许久,这一路上逃跑的机会没找到,净提心吊胆了,急匆匆赶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路,中途差点摔了一跤,她绷着没出声,还是梁越抓着她的胳膊扶了她一把。
最后他们停在一处废弃的祠堂前面,有人去请光复会的主人,剩下的人则都盘腿坐在地上静静等待,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周围静的只能听见呼啸风声。
梁越坐在她右手边,低声说了句:“莫怕。”
罗敷没吭声,心说我真正应给怕的人恐怕是你才对。
没等多久,角儿就出场了,果然跟招供的那几个人说的一样,黑色斗篷跟斗笠,别说看不见脸了,就连这过分高大的身形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众人站起来,齐声高呼:“堂主!”
被称作堂主的人压手让他们坐下,环顾四周,声音也是刻意伪装过的沙哑:“诸位都是这个时代的英雄,今天的事做的漂亮,罗刹主是万恶之源,罗刹徒更加该死,而那孕育了罗刹主的长公主亦是天下的罪人,如今长公主不知去向,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把长公主找来,绑上祭坛,杀了她,只要杀了她就能削弱罗刹主的力量!”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下面的人听的激动起来,振臂高呼:“杀了长公主!杀了长公主!”
罗敷听见周围的人都在喊要杀了她,反而没有之前那么担心害怕了。
这个所谓的堂主,她现在可以断定,应该就是不羹乱党推举出的首领,借用谣言蛊惑人心汲取力量,目的就是为了光复不羹,光复会的名字也恰巧印证了她的猜测。
交代完新的任务,这些信众们就纷纷散去寻找罗敷,梁越也打算趁乱离开,可还没等走,堂主发话了,指着罗敷他们让他们等等。
罗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周围无数目光聚焦过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留下,心里乞求自己的装扮最好能瞒过这些人的眼。
堂主走下来,径直走到罗敷身边,隔着斗笠,又是晚上,他应该看不大清自己的脸,罗敷强迫自己放松,低头喊了声堂主。
“我另有任务要交给你们。”
梁越上前一步:“不知堂主有何吩咐?”
堂主盯着罗敷,手搭在她肩上捏了捏:“我看你机灵,你随我来,我告诉你是什么任务。”
说罢转身便走,走出一段距离不见罗敷跟上来,又道:“你一个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