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摇头说没事,忍不住又多看了芝卉两眼,问他怎么把芝卉带回来了。
李卜让人先把芝卉带下去,回宫的路上才跟她解释:“一开始西戎说好了要增援古月,结果到了该出手的时候,西戎并未派兵过来,他们是想趁着我们两国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趁机从中捞利,没有了西戎施援,古月自然没有胜算,芝卉是自己投降的。”
“自己投降......”
罗敷喃喃着,这跟前世李卜带芝卉回来的原因一样。
因为芝卉投降说从今往后要为卫国效力,所以李卜留她一命带了回来。
那那块儿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李卜察觉她脸色不大对,手搭抚上她额头:“你今天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罗敷把他的手拿下来:“没事,回去再说吧。”
她这样哪里像没事的,李卜回宫后把素婉叫过来问话,提起罗敷的不对劲,素婉也深有体会:“殿下好像自打上次做过噩梦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前几天还让奴婢去找法师,奴婢怀疑......殿下是不是被梦魇住魂了,所以才找人来请法师。”
李卜向来不信这些灵异鬼神之说,与其在这儿猜忌,还不如主动去问问清楚。
罗敷又在走神,不知道想些什么,连他在一旁卸下盔甲这么大声响都没能惊动她。
李卜从身后抱住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前方,一花坛的鸢尾罗,因为季节原因,现在只剩下根茎,无端显的荒凉。
“殿下在想什么?”
罗敷转过身,抬手抚摸着他脸颊:“在想你。”
“想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还在想,同一个人,经历不同的事,可能会变成两个完不同的人吗?”
李卜低头与她额门相抵:“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李卜......”罗敷轻轻环住他劲瘦腰身:“如果有一天,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李卜不喜欢听她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本来她就来之不易,总让他觉得患得患失,现在她还说这种话,又是在他担忧不安的情况下说的,不管是不是如果,李卜都不爱听。
“不许说这种话,现在不许说,以后也不能说!”
“我只是假设,假设我比你先死,你怎么办?”
李卜带了些恶狠狠的语气道:“没有这种假设,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如果......”
如果真的避免不了有这一天......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我会跟你一起死。”
这是这个时候的他的想法。
因为他已经得到她,且成了她心中唯一挚爱,心满意足,就不会想要偏激的在她死后也要把她困在身边。
“那万一要是那时候卫国离不开你,罗珺还没长大怎么办?”
“他们离不开我,你就能离开我了?比起卫国,你更需要我。”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衔了一根慢啄慢吻,语气深沉且真挚:“我会参加围场比武,会想要入朝为官,乃至于爬到这定国公的位置上都是因为殿下,我的野心其实不大,只能装得了一个殿下。”
因为只有这个位置才配得上娶她。
所以他就爬上来了。
但在其位谋其职,得到了她的人就势必要肩负起连带责任,这是不可避免的。
罗敷却仍是满脸不开解的惆怅:“可有时候我宁愿你选的不是我。”
在那不是梦的梦境里,罗敷见到李卜把她放在水晶棺里,甚至还为她杀了人,这只是她见过的,那她没见过的地方呢?岂不是更多?
她让素婉帮她找法师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办法杀死那时候的自己,或许那时候的她死了,现在的她就能永远留在这儿了。
她不想瞒着李卜这件事,在他疑问的探究下,罗敷把自己做的那个梦来龙去脉仔细跟他说了一遍:“我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我睡了一觉就又回去了,我不想回去,那时候的你......”
罗敷咬咬牙:“简直不是人!”来看书吧
李卜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他最大且最能威胁到他的情敌竟然是......多年以后的自己?
“我本来以为重新活一次就能一直留在这儿,这次发生的一切都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父皇还是没能......但至少母后还活着,我不想再回到那儿去了。”
她说的这一切都太过离奇,李卜不想相信,可她说的头头是道,这让李卜不禁想起围场比武那次,她知道自己蜜瓜过敏,这件事连他自己都是那次吃过之后才知道的,她是肯定不会未卜先知的,那如此一来他就只能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了。
李卜紧紧圈她入怀:“别想那么多,甭管那头的是多年后的我,还是别的什么妖魔鬼怪,谁都别想从我手里把你夺走!”
素婉本打算李卜能去开导开导罗敷,让她放弃请法师的念头,可到头来罗敷不提这事儿了,李卜反而积极的让人去找起来。
这两个人......
一个替一个的犯病吗?
李卜把这件事交给最靠谱的王硕去办,王硕听了他找法师的理由,争点儿没笑出声来:“您是说以后的您要跟现在的您抢殿下?”
李卜也想不通这当中的联系,不明就里的点点头:“我也弄不明白,不同过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王硕“嗐”了声:“这天大地大的,那些个出名的法师又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您且等着吧。”
古月投降后,罗敷要在朝堂上商量选出一个愿意归顺卫国的人来做国君掌管古月。
芝卉投降跟李卜回到卫国之后,古月就开始动荡不安,现在凭率兵驻扎在古月的白廉镇压,另立新君的事已经迫在眉睫。
这几日向卫国表忠心的人也有不少,芝卉的姐姐妹妹,甚至宗亲族人中都不乏毛遂自荐的。
他们要找的这个人,必须是在古月能说得上话,能叫臣民信服同时又没有太大野心容易掌控的人。
选来选去,最后挑中了芝卉的妹妹芝月,她在古月算是除芝卉外最得民心的,且这次芝卉投降还是芝月劝服的结果。
芝月才能与野心都比不上芝卉,好拿捏,选她正合适。
芝月很快就继位了,为了表忠心,她甚至从李卜军中选了一名副将要嫁给他,颇有点联姻的意思。
而芝卉则彻底留在了卫国,一来可以用她来牵制芝月,二来也能防止她留在古月再想方设法作妖。
又是一年新年至,今年由罗敷承办在宫中宴请众位大臣,不止宫中的大臣,还有各位太妃,自从孝先帝薨后,这些女人没了争宠的动力,在宫中的日子就愈发无聊起来。
这些女人其实也挺可怜的,她们当中年纪最小的才十几岁,十几岁,刚入宫没几年就做了太妃,也不能出宫,一辈子只能留在宫里守活寡,原先水火不容的人成了姐妹,后宫头一年这么和谐。
太后也被接回宫了,为了让她们一处热闹热闹,罗敷就把布置后宫的任务交给了她们,随便她们怎么折腾,只要热闹好看就行。
罗闵最近喜欢上了在罗珺面前显摆。
罗珺三岁小屁孩儿,空有个皇帝的名儿,但没人真把他当皇帝,都是当小孩儿似的哄。
罗闵不愿意叫罗珺叔叔,一口一个陛下,不知道的还当他多么守礼呢!
薛贵妃的儿子罗睿当初给了宫中的魏太妃抚养,罗珺是皇帝她们不敢插手去管,但一个罗睿却成了所有人的掌中宝,成了这些太妃在宫中最大的慰藉。
罗睿还小就每天混在女人堆里,下小年纪花心却已经初见端倪,上回一个宫女抱他,他直接就把手放在了人家胸口上。
不过宫女也没把小孩儿动作当回事,就是罗敷看见了,觉得以后再这样迟早给孩子教偏了,跟几位太妃商量着还是多教点儿好的。
太妃们嘴上答应,可相处起来仍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她们又不指望罗睿成多大的材,小孩子当然还是开心最重要。
李卜这几天在宫里行走,不知为何总有种进了勾栏的错觉。
耳边到处都能听见女人的谈笑说话声,晚上入目所见也都是五颜六色的灯笼,连门廊上都被太监挂上了宫纱,随风飘扬衬着雪景,没了宫廷的严肃,更多了几分风花雪月的感觉。
女人总偏爱那些眨眼易逝,虚妄无边的风花雪月,而男人似乎更加务实,李卜觉得,此情此景,应该烫一壶酒,两个人喝点儿酒,然后依偎在被窝里才实在。
他从军机处回来的时候风雪下的格外大,廊下跺跺脚,抖落一身雪,才要进去,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殿下想要这块儿玉佩?”
是芝卉的声音。
接着听见罗敷道:“本宫只是想知道这块儿玉佩的来历,有什么用处。”
芝卉把玉佩摘下来放在桌子上:“这是我从一个道士那儿得来的,他说这块儿玉佩能寻人魂魄,那时候我母君刚故去不久,我是想用来寻她魂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