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被人挟持走了之后李卜就命人悄悄跟上,怕人多会被发现,就仅有他跟王硕两人各带几人分散去找。
他沿途发现不少血迹,虽然断断续续,但起码指明了方向,顺着血迹的方向一路追到这处林中,却正好见到周砚山。
周砚山鬼鬼祟祟,原来也是在找罗敷,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居然敢对罗敷动手动脚。
周砚山被抓后,王硕那也有了收获,挟持罗敷的人也落网了。
罗敷总算松了口气,紧绷的弦一下放松了,再没了那股精神力支撑,立马倒了下去。
李卜让人把周砚山带回去,及时接住了罗敷,借火把的光看清了她脖子上的伤,皮肉外翻,伤口很深,还在汩汩冒血。
“怀意,别睡。”他抱着人大步离开,抬头又喊让人赶紧备车。
罗敷一条手臂有气无力的搭在他后背,眼睛半睁着,声音细若蚊蝇:“张蜓......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
他哪还管得了张蜓,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被捅了一刀,已经让人抬去看大夫了,应该是能活的。
出了林子,上了马车,车夫驾马马不停蹄往宫里赶,李卜为了不让她睡,到处找话说,罗敷闭闭眼睛,握住他大拇指:“你掐我一下,我一疼就不睡了。”
李卜哪儿舍得让她再疼,用手掌垫高她脑袋,另一只手死死摁着伤口,以防血再流出来:“伤口疼的厉害吗?”
罗敷口唇干燥,脸色苍白,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怎么疼了。”
那是,流了那么多血,现在意识都不清醒了,当然对疼的感觉也不那么敏锐了。
“李卜......我口渴。”
“水!王硕拿水来!”
这时候上哪儿弄水去?又不是行军打仗,出来的时候又不长,谁还随身戴个水袋?
可没有也要找,幸而附近有一条溪流,他叫人去劈了个竹筒去灌了来,交给李卜,再由李卜喂给罗敷。
可她嚷着要喝水,水喂到嘴里了却无法吞咽,因为嗓子疼得厉害,水卡在嘴里,最后不得已又吐出来。
“算了,不喝了。”她把头扭开,眼前慢慢开始模糊,泼天的困意席卷而来,让她支撑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啪嗒——
有水滴在她脑门上,陡然冰凉的触感激的她睁开眼。
“李卜......”她抬高手臂,拇指擦过他眼角的泪:“你哭了?”
上一次见他哭好像还是宫变那日。
罗敷完睁开眼,竟笑了:“你就这么怕我死吗?”
李卜眼睛红的好似要泣血,张口就是哽咽:“我没用。”
这次比上次哭的还凶,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活像是个被抢了糖的孩子,跟着眼泪越掉越多,谁能想象,战场上威震八方的将军,哭起来居然这么的......惹人恋爱!
罗敷见他如此,心都要化了,自己都没什么力气了,还要把仅剩的一点精神气用在安慰他身上:“别哭了,哭丧呢?我还没死呢。”
“别说这不吉利的话,什么死啊死的,你死了让我当鳏夫?”
“那你不会再娶吗?”
李卜并起两指,轻轻在罗敷唇上拍了下:“浑说!除了你我哪个都不想娶!”
他压根儿没用力,但罗敷还是故意拖长尾音喊:“疼……”
这话把李卜吓狠了,立马狠狠在自己嘴上拍了下谢罪:“我下手没轻重,真打疼你了?”
说罢俯身去看,罗敷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脖子上,脖子微微抬起,在他唇上吻了下。
然后狡黠的挑眉看着他:“不疼,骗你的。”
李卜眼泪这才止住了,两人你来我往的,罗敷也不睡了,等终于赶回宫中,李卜吩咐白廉守在罗敷身边,让王硕把周砚山押到掖庭局,卷起袖子,从孙庭使手中接过鞭子就进去了。
给张瑞先验尸的仵作说,在张瑞先身上并没有发现他杀痕迹,死因是窒息,从素婉那儿得到的张瑞先常吃药的药方也给太医看过了,并不是太医给他开的药方,药方里有两味药材相克,吃了会让人出现“假症”的症状,张瑞先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这个药方装病的。
女儿被绑架,装病不上朝不当差,这就证实了李卜跟罗敷之前的猜想,是有人威胁张瑞先这么做,而眼看事情快要败露,所以才杀张瑞先灭口。
这当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周砚山,除了他,没人有这个动机。清华
不过周砚山这个人十分滑头不好对付。
李卜先审了挟持罗敷的那个人,这人自称张蜓是他绑架的,张瑞先也是他杀的,罗敷更是他怕被追查到身份迫不得已绑走的。
李卜让素婉去认,看看是不是他绑架的她们。
素婉认不出:“那人蒙面,一句话也没说过,这样看实在......认不好,不过殿下曾用袖子勒住过他的脖子,只要看看脖子上有没有勒痕就知道了。”
王硕上前检查,摇摇头说没有。
李卜让把人放下来,然后把他的手按在桌子上,一把切菜的刀放在她手指头上,稍稍用力,压出一道血痕:“问你几个问题,老实说,死之前可以不用受这么多苦。”
那人咬紧牙关,一副死扛到底的样子:“该说的我都说了,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李卜眼睛都未眨一下,切断了他一根手指头,就像切菜似的,又把刀放在他第二根手指头上问:“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那人惨叫一声过后,骂了李卜老娘,李卜二话不说又断他一指,接着来到第三根:“你跟张瑞先什么仇怨,为何要杀他?”
“磨磨唧唧的算什么男人?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我!来啊!杀了我啊!”
第三根也随着一声惨叫滚落到桌下。
第四根了,李卜耐心将尽:“你跟周砚山之间什么关系?”
一连断三指,这人现在已经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刚刚还硬气的不行,这会儿已经满头大汗忍不住求饶:“我......我说,我都说,我......我为什么杀张瑞先......”
他似乎是在回想,然后有气无力让李卜靠近些:“你过来,过来我告诉你真相。”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李卜剁了他第四指,终于耐心耗尽:“说!”
这人居然大声哭了出来,望着地上的四根断指,血泪和汗一起流,足见断指之痛有多疼了。
“我......我是前任翰林院大学士徐宁之子,徐士,我......我绑架张蜓就是想折磨他,让他也尝尝与至亲不得相见的滋味儿,当初他为了做这个翰林院大学士不惜污蔑杀了我爹,我就是要报复他,我要他受尽折磨之后再死!我要他痛不欲生而亡!”
这说话的气度跟咬牙切齿的样的确像是跟张瑞先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卜让王硕去查他所说是否属实,一面又问他:“你绑架长公主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
“后果?后果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家都死在张瑞先手上,反正我也早就不想活了,如果死之前能拉长公主垫背那也值了!”
可惜,他说的话李卜一个字都不信,扒开他领子,只看到罗敷为了逃跑用簪子在他脖子上扎出来的一个血洞。
“你说绑架长公主的是你,那你脖子上的勒痕呢?”
“一个娘儿们能有多大力气,凭她也能伤到我?”
话音刚落李卜就给了他一巴掌,他的一巴掌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徐士两颗牙混着一口血吐在地上,模样更惨了。
“娘儿们?”李卜握住他的脖子迫他抬头:“再说一遍!”
徐士咧着嘴笑,因为满口的血,这个笑显得分外狰狞。
他把徐士摔在墙上,尤觉得不解气,又踢了两脚,也不给他喘气的机会,让孙庭使把人吊起来接着审,转头又去了周砚山的牢房。
地牢里终年阴冷潮湿,即便三伏天这里也冷的像冰窖,更何况现在是大冬日的。
可大冬日的李卜愣是生生热出了一身汗,脱了外衫,袖子卷高至手肘上,看周砚山那两只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周砚山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低笑出声:“国公爷,又是你。”
白廉奉命在裕华宫门口守着,可看见里面宫女进进出出,半天也没个消息,他就心慌的不得了。
素婉被从马车上踹下来,万幸没有性命之忧,身上仅有一点擦伤,小宫女劝她躺下好好休息,可她躺不住,非要出来等罗敷的消息,她心焦的难受,生怕罗敷有个三长两短。
白廉见她出来,咳声叹气:“你怎么也出来了?快回去躺着,表姐这儿有我就够了。”
“少爷,殿下她......会没事的吧?”
白廉眼里泪盈盈的,忍住了没哭,对她摇摇头:“表姐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素婉见他这样,把手帕递给他:“唉!”
白廉接过手帕擦擦眼泪,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垂头丧气:“小时候我爱哭,他们都骂我娘娘腔,爱哭鬼,只有表姐会给我帕子擦眼泪。”
素婉心里叹气:长大了你不也没改掉爱哭的毛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