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的呼唤并没有唤来李卜的半分清醒,他浑身滚.烫,呼吸也热的吓人,那双眼像蒙了一层阴阴的雾,似乎滚.烫岩浆里只有她是那根幸存的浮木,抓住她才能活下去。
芝卉打扮成那样让他过去,自然是本着不成功便成仁的目的的,只可惜李卜没来得及上当,虽然闻了她身上的药香,但赶在发作之前就离开了,一直等到回来之后才慢慢上头,这会儿他已经烧的不剩什么理智了,抓住一点希望,就想拼命透口气。
罗敷的力气哪能跟他抗衡,被困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外面忽而狂风大作,窗户被风刮开,外面一个侍女在门口询问要不要把门关上。
罗敷想要挣开一点空隙用来呼吸,但还没张嘴,李卜的唇就黏了上来。
屋外的侍女没听到回答,只好自做主去把窗户关上,屋内漆黑一片,关窗的时候她隐约看到隔着一层纱帘,屋里似乎有两个人,看不清是在做什么,但......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知道这么多了。
侍女关好窗户,裹紧衣服,感叹一声冬日将至,匆匆离开了。
罗敷听见屋外脚步声远了,这才松口气,手在身后的桌上寻摸,摸到茶杯,拿起来,泼了他一脸水,又给了他两巴掌:“李卜!醒醒!”
李卜被凉水一浸,缓缓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罗敷,胸腔里有什么想疯狂往外涌,挣扎着相互纠.缠着,搅的他心怦怦跳个不停,想寻些什么慰藉。
寻些什么慰藉呢?
他愈发抱紧了罗敷,张着嘴,满口道:“殿下,救救我......”
救救我......
她也想救他,可是怎么救呢?
李卜似能窥探他心中想法似的,又道:“殿下知道该怎么救我的。”
“殿下,我难受。”
“求你了,救救我。”
罗敷在这一声声的恳求中逐渐放弃了挣扎。
这种感觉有多难受她不得而知,应该就像沙漠中的旅人渴望一捧清凉的水那样吧?
她曾经也设想过,当真正跟他在一起时会是什么样,第一次应该什么样。
但不论什么样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殿下......”他嗓音嘶哑,然后忽然放开了她,背对着她,手撑住桌子,用极力拽回的几分理智清醒对她道:“你走,现在就走,别等我反悔,再过一会儿我就真的管不住自己了。”
罗敷当真朝门口走了几步,手还没碰到门却又回过头来:“那你怎么办?没有别的办法吗?我......我叫人去给你请大夫吧!”
“大夫来了也只有一个办法。”他慢慢蹲下去,贴着冰凉的地板,声音似叹似颤:“我不想强迫殿下做殿下不愿意的事,那样跟禽.兽有什么区别,跟之前的江鄯又有什么区别?你快走吧,我......死不了。”
罗敷打开门跑了出去。
外面冷风灌了一股进来,李卜松松领口的衣服,躺在地上,脸颊贴着地板,额已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他一条胳膊搭在额头上,半晌苦笑了声。
下这种药可真够缺德的,还真不如一饮子毒来得痛快。
他从地上爬起来,枕头下摸出匕首,想着放血大概能缓解一下药效。
可匕首刚要对着手掌划下去,罗敷又去而复返,见他一副要自己宰了自己的样儿,以为他已经神志不清到了这种地步,忙上去抢走了匕首,远远扔出门外:“你干什么?拿刀干什么?”
李卜靠在床边,努力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去看她:“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走了你就能自杀了吗?”
“我不是......”罢了,解释也费力。
李卜站起来,一把抓住她就把她往门口带:“出去!”
他掌心滚.烫温度熨贴着她手腕,罗敷被这温度烫的心惊,今晚月色明亮,借着月色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的红.潮。
罗敷被他推了一把,踉跄着一脚迈出门外。
她站那儿没动,犹豫片刻,把脚缩回来,关上门上好门闩,低头深吸口气,借来了十分勇气,缓缓转身,然后抱住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李卜的心像是停跳了一会儿。
接着是发颤的音从嘴里蹦出来:“不后悔?”
“你不是要娶我吗?反正......迟早的事,不过从成婚那天提前到了今天。”
她刚刚走是走了,但一想到他的难受煎熬,就坐立不安,总觉得自己不该走,回来看到他拿了把匕首准备刺自己,留下的心就更加坚定了,她怕她走了,他又做别的事来伤害自己缓解痛苦。
李卜努力克制着,轻轻揽着她腰.身:“殿下,你可想好了,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不走,真的就不能反悔了。”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下,最后一次确定:“你这辈子都不会负我,不会利用我,不会对江山有所图谋,是不是?”
“三样若有其一,叫我立马天打雷劈,死后不得超生!”
罗敷头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像是央求:“那你......轻些。”
如岩浆喷涌,山洪爆发,长河决堤,李卜胸腔里那莫名的东西钻出来了,屋外是狂风大作,屋内是红鸾帐暖,呼啸风声卷着些乱乱的杂音刮远了。西西
院里守夜的侍卫打了个寒噤,回头向屋内看了眼。
长公主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旁边那个搓搓手心感叹:“或许今晚不走了。”
“啊?不走了?不走了要干什么?”
“呆子,你说干什么?一男一女在屋里能干什么?”
这个听明白了,再不敢回头看。
不知过了多久,狂风中恹恹欲睡的侍卫忽然惊醒,拍拍旁边那个,惊惶的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大惊小怪,还能是什么声音?天快亮了,收拾收拾准备换值吧。”
天蒙蒙亮,李卜下了床,看了眼床内闭眼熟睡的人,心里头浸了蜜一样。
他倒了杯水又回来,拖起罗敷的脑袋,轻声叫她:“殿下,喝杯水润润嗓。”
罗敷皱着眉头转过身,被子拉高到头顶,把自己作成蚕蛹状。
李卜把她脑袋剥出来:“喊了半晌,嗓子不疼吗?”
罗敷睁开眼瞪他:“你还说,我先头怎么叮嘱你的?”
“我是努力克制着的,但......殿下大人.大量,饶了这次,下次我保证......”
“鬼才跟你有下次!”说完又钻了回去。
李卜隔着被子亲亲她:“不止下次,还有下下次,下下下次,一辈子远着呢,殿下,咱们来日方长。”
罗敷沉闷的声音从被子里穿出来:“什么时辰了?”
“才卯时不到,殿下还能再睡一会儿,不着急赶路。”
“不睡了。”她掀开被子透气,手拿出来推他:“你出去,我要穿衣服,传令下去,即刻启程。”
李卜一动不动,眼睛在她身上来回一打量,揶揄着问:“晚一两个时辰再赶路耽误不了什么,殿下还是睡会儿吧,现在起来恐怕也没法儿走路。”
罗敷瞬间涨红一张脸,看着他,气愤的哼出一声:“你出去,让素婉进来!”
“我在不是一样吗。”
“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夫妻没有。”
“你......”
李卜怜她昨夜辛苦,又腆着脸认错,隔着被子,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好了好了,时辰还早,我陪着殿下,再睡会儿,睡醒了再让素婉进来伺候。”
素婉一夜没等到罗敷回来。
她昨晚上倒是回来过一次,但屁.股没坐热就又走了,然后她就在房间里等,不知不觉睡着了,结果一觉醒来,发现罗敷居然彻夜未归。
白廉一早过来问罗敷打算何时启程,结果正撞见素婉匆匆出门寻人。
“少爷!”素婉揉揉鼻子,眼里疼出了泪。
白廉忙往后退:“没伤着吧?这么一大早的,你上哪儿去这么着急?表姐呢?起了吗?”
“奴婢正要去找殿下呢,殿下昨晚去定国公那儿了,一晚上没回来,也不知在做什么。”
白廉喃喃重复:“一晚上都没回来......”
他刚来的时候听见今早换值的士兵说,长公主在定国公那儿一晚上没回去。
起先他不信,以为那帮混子胡扯,结果罗敷真的一晚上没回来。
两人便一道去找李卜。
外面侍卫来叫李卜,李卜回头看了要才睡着的罗敷,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开门出去。
素婉一句“殿下是不是在这儿”还没问出来,见李卜敞怀从房中.出来,说话间还在系衣服带子,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没了反应。
白廉下巴都掉到地上了:“你......我......不是,我表姐......”
李卜掐腰活动活动筋骨,神清气爽的叹了声,对素婉道:“回去帮殿下拿身衣服过来,殿下还没醒,你拿了衣服在门外侯着,等她醒了再进去伺候。”
素婉声音都僵硬.了:“您跟殿下......”
白廉跟素婉同个表情:“这就......就成了?”
两人还都是第一次见李卜笑的这么......这么风马蚤,素婉望着紧闭的房门,忽生出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来。
白廉脑子里此刻就只有一个想法,那李卜以后岂不就是他名正言顺的表姐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