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沉下脸,不是对李卜,却是对老.鸨:“什么时候这种地方也要人评理了?你们这做的什么营生自己心里没数?挣的什么钱心里不清楚?真要论理也不该在这儿论,应该去刑部,去大理寺,升堂好好儿理论理论。”
老.鸨不认得罗敷,也没听说李卜成过亲,听她说话这么冲,又跟李卜站在一起,只当是个姬妾之类的角色,因此并不放在眼里:“这位姑娘,这儿没你什么事,你最好别插嘴,都一样的货色,还真把自己当根菜了?”
李卜一个不打女人的人,听见这话都准备动手了,正要出手,罗敷一步上前,站在老.鸨面前,她比老鸨高出一个头还多,因此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本宫是什么货色?”
本宫?
老.鸨愣了愣,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是......”
“碰巧今天遇上了,你还要评评理,那就都带去刑部吧,把近几年京城及附近几个地方的卷宗都查查,看看这楼里有多少姑娘是被人贩来的,本宫亲自盯着,一定给你个最公道的理!”
老.鸨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地上了,两条腿直打摆子,谁能想到都这个时辰了她堂堂公主还在外面晃悠呢?
那群龟公打手听见这话,立马就蔫儿了,手里的棍棒砍刀扔了一地,心里具都闪过一个“完了”的念头。
刑部尚书许酉被迫半夜起来升堂,一看是万芳楼的人,立马就想打发先关押明儿再审,但揉揉眼睛清醒了,发现定国公跟五公主也在,知道不是什么小事,忙打起精神来。
许酉站起来,想让罗敷到主位去坐,罗敷说不用:“本宫不懂如何审讯,今日只做旁观,许大人审吧。”
许酉心中忐忑,闹不明白怎么罗敷跟李卜都来了,一个小小的青.楼能有什么案子重要到他们二位来亲自坐镇?
堂下跪着的老.鸨早就吓丢了魂儿,问什么也不知道回话了,只知道一个劲儿跪地求饶,求罗敷放过她。
“你不是想要个理要个公道吗?都到刑部了,是非对错许大人自会评断,你要是没错,本宫也不能硬往你身上扣罪名,要是有错,你求天王老子也没用,还是省省力气吧。”
许酉心道原来是得罪五殿下了,那没救了,旁边还坐着一位定国公呢,就算五殿下大.发慈悲放过她,定国公会忍心让五殿下受委屈?
于是惊堂木一拍,先问后审,渐渐的引出了一桩又一桩的人牙子跟青.楼勾结贩卖少女的案件,当中内幕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尤其逼迫那些不愿意的姑娘自愿接客的手段更是令人发指。
累累罪行要一桩桩落实也需要时间,这堂公审一直到天亮方才告一段落,罗敷一夜未眠,但精神未见萎靡,反而精神的很,跟许酉说过两日她还会过来,走的时候顺便提走了白廉。
许酉想问问李卜,那老.鸨是怎么得罪了罗敷,但李卜看起来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刚张开嘴,他就迈步紧跟着罗敷一起离开,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实在奇怪。
“殿下......”李卜叫住要上车的罗敷:“昨天晚上的事,我必须得说句话。”
他瞪着白廉,提起他的领子让他跟罗敷解释:“我到底去没去过万芳楼,你说!”
白廉过了一晚上早就累了,昨天晚上一直没机会说,这会儿只想赶紧去找人,回答的时候情绪很不耐烦,态度敷衍的听来就有点帮他圆谎的意思:“没有没有,就从门口过,没有进去过。”
罗敷似乎也没想跟他计较这件事:“你的事容后再说。”接着问白廉:“你昨天放走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他一肚子花花肠子,从来不会定性只喜欢一个女人,能值得他这样对待的,必定不是普通人。
白廉深长的吸气:“我正要去找她呢,就是那个叫法......法......嗐呀,名字我忘了,就是之前跟在陛下身边的那个女人,不羹来的,陛下一直在找的那个!”
“法萝?”
“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就是她,我也是昨天晚上去,老.鸨跟我推荐她,人叫来了之后我才知道的,还他娘的跟我要钱,拐来的女人让他们折磨成那样,我没立马动手拆了他们那地方都是好的了!”
白廉只给那些自愿出来服侍,且伺候的他高兴的姑娘花钱。当时乍一看见法萝他还吓了一跳,认出她是罗曦要的人,当然不敢造次,老.鸨又不让把人带出去,他只能把人放走了,去哪儿了他也不知道,还得继续去找。
“那你继续去找吧,我回去跟陛下说一声,也好让他放心。”
说完,俩人分头各自离开。
李卜也厚着脸皮跟罗敷上了马车。
罗敷看着他问:“马上就要上朝了,你不回去换衣服?”
“半年前那次是在街上遇到了白廉,他说要去找乐子,聊着聊着就走到那儿了,压根儿没进去。”
“嗯,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
“李卜......”也不知道哪句话就惹她发笑,甚至笑弯了腰,捂着肚子,好像才刚听见一个笑话似的。
她这么一笑,李卜就猜不透她想的什么了。
“你笑什么?”137
罗敷止住笑,捧着他的脸揉了揉:“从昨晚上到现在你一直都是这副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露出这副表情,惶惶不安的,你不安什么呢?我又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李卜把她的手拽下来:“你没有生气,那为何昨晚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谁说我没生气?”
“那你刚刚又笑的那样......”女人的心思,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明明生气了,却又笑的那么开怀?
“回去让人把你的官服送来,找个地儿,我帮你修修胡茬吧。”
这突如其来的好,让李卜有些受宠若惊。
“殿下,你......你真的不生气?你就不怀疑我真的去过那种地方?”
“怀疑啊!昨晚那老.鸨说话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但后来一想,你要是想去那种地方,多的是机会。更用不着把自己摁死在我身上,被我管着再不能碰外头那些莺莺燕燕,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所以,我再信你一次。”
罗敷觉得自打跟李卜在一起之后,她就变了。
听宫里那些小宫女议论李卜,有胆大的甚至在他进宫的时候偷偷躲起来看他,这些小心思都很正常,但也恰恰说明了李卜这人是个爱招桃花的,她起先并不在意,但后来也觉得不放心,总怀疑他会不会偷摸在外面学人家养外室。
就比如昨晚,她真差点没忍住要提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但她忍住了。
究其原因,她认为是自己对他的喜欢有点过头了,她也想完完信任他,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怀疑。
疑神疑鬼是一切关系结束的导火索,她觉得或许应该试着改变自己。
国公府的家仆很快就把官服送到了客栈,罗敷拧了块热手巾敷在他下巴上,过了会儿等差不多了,拿下来,用一把巴掌大小的匕首仔细帮她刮去下巴青色的胡茬。
胡茬很硬,短短的刺着手心,不管怎么刮似乎都刮不去根,一小片泛着青色,给他隽俊的脸上多添了几分硬朗。
“别人的胡子也跟你一样难刮吗?”
他摸了把下巴:“男人有胡子才像样儿,刮不净就刮不净吧,影响着我的俊朗了?”
罗敷被他逗笑了:“正经点儿!”
“我正经着呢。”嘴上正经,手却悄悄攀上她的腰,顺着腰窝不停来回。
罗敷正巧刮到他下颌,喉咙朝上一点的位置,觉察到他不安分的小动作,刀刃轻轻抵在他咽喉上:“想见血?”
李卜非但没有收敛,还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罗敷手里还拿着匕首,稍不留神就要血溅当场。
“悠着点,我要是真的死了,殿下岂不要守一辈子寡?”
罗敷抬起他下巴,帮他刮掉最后一点胡茬,拧了手巾擦干净,盯着他看,竟一时看出了神。
“有这么好看吗?”
李卜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我常听人说,男人都会给自己的妻子描眉,要不我帮殿下画眉吧?”
罗敷信不过他的手艺:“你画完我只怕要蒙着脸出去见人。”
“凡事总有第一次,就让我试试。”
“这儿又没有描眉用的石黛,怎么画?”
“这个好办。”他找了个墙角,抹了两指头灰,回来就对着罗敷的眉比划:“这个凑合凑合也能看。”
罗敷到处躲:“你敢往我脸上抹这个,我......我下次把你眉毛给你剃了!”
李卜抓住她手腕:“不好看我再帮殿下擦了就是,这儿就巴掌大点儿,殿下还能往哪儿跑?”
一来二去不知怎么就到了床前,罗敷几乎已经能预见后面要发生什么了,就想转身往别处跑,但她快不过李卜,那坏心眼儿的拦住她的腰,“咚”的一声,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还没起来,又听见身.下床板“咔嚓”一声响,接着床板断成两半,罗敷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两截床板夹在中间,鼻子撞上了李卜的下巴,身后不知是他的手臂还是什么,锢在她腰上,让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