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让在大殿内来过踱步,走来走去,越走越是焦躁不安:“本来大家伙儿好好配合,册封大典结束后一起吃个饭,然后高高兴兴结束回家挺好的。”
“和和气气的不好吗?”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接着他转身面对皇帝拱手一拜:“陛下,请您下旨,封七皇子罗睿为太子!”
皇帝没有反应,一言不发。
薛贵妃在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皇帝忽然就像是被人提线控制的木偶一般,张开嘴,僵硬的吩咐,让太监宣读圣旨。
薛让跟薛贵妃这两个人狼子野心,现在已经连掩饰都不屑于了。
“薛让,你这是要谋反吗?”
薛让扭头看向说话的罗敷:“这怎么能算是谋反呢?册封圣旨是陛下写的,也是陛下金口玉言写下的,从头到尾,我可有把刀架在陛下脖子上威胁过?”
“诸位,你们都看见了?”罗敷沿台阶走上去,走到皇帝身边:“父皇,儿臣无能,未能及时救父皇于水火,但儿臣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望父皇醒后能够理解。”
薛贵妃盯着她:“你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殿门忽然被人打开,是宋郸。
殿内涌入大量士兵,宋郸跪下,报喜不报忧,说城外虽然汇集大量兵马,但已被禁军挡在城外,东西两侧各有赖彪派兵两万和虎威军增援共计四万人正在赶来。
薛让看看宋郸,又看看罗敷,抽出身侧的刀,指向罗敷:“赖彪驻守彭川,虎威军镇在淮南,两地距离京城上千里,调军回京时,怎么我不知道?”
他环视一圈,笑的更大声了:“我身为护国将军,军机处任要职,所有兵力调动按理说都要经过我,五殿下是没这个权利的。”
目光转向罗曦:“那就是四殿下了,殿下背着我私自调兵,于矩于法不合,这才应该是谋反吧?”
罗曦红着脸跟他争辩:“你少倒打一耙,那你又是为何调兵聚集在城外?从你回京城那日起就小动作不断,如今还敢带兵刃上朝,你可知罪?”
薛让答的光明正大:“不知!”
罗敷给陆贞鹤使个眼色。陆贞鹤把之前她跟杨慎今在龙虎山骗来的募兵名册拿出来:“既然之前的种种将军不认罪,那私自屯兵呢?”
名册是李卜造假过的,但上面薛让的大印却是真的。
薛让不知道名册造假的事,更不知道自己派去督管李卜的人早就已经被杀,看到名册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不是我的!殿下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我的?”
“不是?”陆贞鹤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可这上面分明盖着薛将军的大印,下官之前找人验过,比真金还真呢!”
薛让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碰巧,前一段时间我的大印丢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如今看来,原来是被人偷走拿来做了圈套。”
陆贞鹤摇摇头:“下官还在军中时,无意间看到李卜与薛将军之间的书信往来,信上说,薛将军让他在龙虎山募兵,而我也是因为发现这件事所以才被人追杀,差点丢了性命。”
“好笑!”薛贵妃站出来:“李卜被贬去龙虎山的时候薛将军在潼关,怎么可能让他募兵呢?罗敷,你污蔑陷害好歹有个度吧?”
薛让也道:“放屁!老子从来没有派人追杀过你,龙虎山上的一万多人也跟老子没有任何关系!”
罗敷啧啧两声:“薛将军怎么知道龙虎山藏着一万多人?”
“废话,陆贞鹤刚不是才说过吗!”
罗敷接着又问:“将军不是说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吗?那当初李卜为何要把信寄给你,既然寄给了你,你知道,又为何不第一时间上报朝廷?”
“老子都说了,这件事跟老子没关系,李卜狼子野心,想来是从那时候起就想着构陷于我!那封信我压根儿就没看过,当时军中事务繁忙,谁有时间去管那些鸡零狗碎!”
四周瞬间寂静,鸦雀无声。
罗敷走下台阶:“你是说你没看过那封信?”
“从没看过!”
“那你怎么知道山上有一万多人?”
薛让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陆贞鹤刚刚才提过,殿下是记性不好吗?”
陆贞鹤清咳两声道:“薛将军,下官方才只提到过您让李卜在龙虎山帮您募兵,可并未提到过有多少人啊?”
薛让瞪着陆贞鹤,又转头看看罗敷,双眼猩红:“你们诈我?”久禾书苑
罗曦摊手上前:“这话从何说起?方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怀意还特意问了薛将军一遍,究竟是如何知道山上藏着一万多人的,是将军自己说漏了嘴!”
薛让低下头,肩膀颤抖着,笑声从低逐渐变得越来越高:“五殿下,你果然十分难缠,不过即便如此你又能耐我何?让陛下给我定罪?砍了我的脑袋?别傻了,就凭你们手下那区区四五万人,能干什么?别说等他们赶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来得及,我一声令下,潼关十万精兵立马就能杀回京城,这年头,手里有兵才是王道,这皇位你们罗家永远坐不安稳,一群酒囊饭袋还妄想做救世功臣,简直痴心妄想!”
“说的对,手里有兵才是王道!”
一道突兀的声音忽从殿外传来,这声音熟悉,所有人都转头往外看,背光处,一个人走进来,身上盔甲未卸,腰间佩剑滴血,脸上几道血痕愈发衬得他表情狠厉。
薛让拧眉看向来人:“李卜?”
“臣李卜参见陛下,配剑入殿实乃形势所迫,还望陛下恕罪!”
他有模有样的行礼,下跪再起身,看了眼罗敷,恍然想起自己脸上有血,用手擦了把,低头看看也没处蹭,索性两手一搓,先这么将就着吧。
薛让用剑指着李卜:“你怎么回来了?”
李卜岿然不动,扬唇笑道:“自然是回来复命的,出征潼关之前,我曾向陛下保证,一月之内定能拿下不羹,取了不羹国王首级回来复命!”
说完才觉两手空空,回头看了眼王硕,王硕让士兵把“东西”拿来,给李卜扔了过去,黑布包裹着人头骨碌碌滚到薛让脚下,正是不羹国王的首级。
他眉头微蹙,叫王硕过来,踹了他一脚:“不是让你找个盒子装起来吗?吓着殿下如何是好?”
王硕抬头看了眼罗敷,忙用布又把人头包起来,拿回去重新找个盒子装了送来。
不少人心里纷纷捏把汗,李卜是薛让的人这一点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但看李卜跟薛让对峙的架势,很明显薛让之前并不知道李卜要回来。
这就怪了,难道说李卜是回来救驾的?
罗敷越过薛让走近李卜,看他这样,似随口问道:“李将军一路奔波辛苦了,回来的路上都没停下歇息过吧,不然怎会连血都来不及擦呢?”
李卜抬手一拜道:“在城门口遇到薛将军部下,臣要进宫复命,他们阻拦不让臣进来,就打了一架。”
城外血流成河,在他嘴里居然就是打了一架这么轻松,王硕揉揉自己的肩膀头子,他可差点儿成了刀下亡魂!
李卜灭了不羹回京复命这件事薛让之前竟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如果李卜回来了,那他在潼关的那些部下......
他布置好了一切,宫里宫外,整个京城都尽在他掌握之中,算计好了一切,却唯独漏了李卜。
但形势没有薛让想的那么糟糕。
不过也远不是李卜说的那么轻松就是了。
宫外还在打,李卜是带着王硕趁乱杀进来的。
薛让布置这么久,宫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早就有薛让手下的人见形势不利放出风声令人动手了,宫中的禁军副统领早就被薛让收买,如今揭竿而起,殿门被人从外面封死,要把所有有威胁的人都处死在这儿。
大臣们逃不出去,就扎堆躲在一起。
罗敷扶额,对李卜叹气:“你太冲动了。”
“冲动吗?”他看了眼周围,居然还能笑出来:“瓮中捉鳖,这不正好吗?”
薛让看见眼前这幅场景,直想笑:“一群缩头王八!”又对李卜道:“你是我一手培植起来的,是我养的一条狗,狗怎么能背叛自己的主人呢?”
李卜把罗敷拽到身后,宽大的身躯完挡住了她的视线。
“别拿你跟人相提并论,你不配!”
薛让挥剑,早早藏在殿内的士兵得到信号,四面八方的涌出来,把李卜、罗敷还有罗曦跟陆贞鹤以及杨慎今围在中间。
“你受伤了?”
罗敷看见他的左臂一直在流血。
李卜满不在乎的低头看了眼,想给她个眼神让她放心,可余光瞥见她伸过来想要检查他伤势的手上也戴着一根红绳。
他亮出自己的右手,银王八晃两下,显眼的很。
罗敷放下袖子想把手缩回去,李卜握住她手腕,唇角克制不住的向上扬起:“朱雀?”
巨大的喜悦盖过了伤痛,他几乎要笑出声来:“这算是定情信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