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穗坐到榻上，蹬掉了鞋子。
她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烧已经退了。
只是男人的脸上冰凉，她不由得伸手捂了捂他的脸。
赵煜吃力地睁开眼来，看着眼前的女子脸色红润，全然已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朝她勾着眼角笑了笑。
何穗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凑近一听，发现耳朵上吃痛，险些一拳抡过去。
她一边啃着苹果摸耳朵，朝赵煜道，“王爷，说件好事给你听听。”
赵煜“你说。”
“方才我出去找吃的，看到有人在主寺烧香火的地方喊着非要住持出来给个交代。我心想，有热闹可不得去看看吗。结果你猜我看到谁了？”何穗问。
赵煜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不姜。”
他补充道“二十四衙门混堂司的人。”
“唉，王爷怎么知道。”何穗一心想要说热闹事，苹果也无心吃了，如少时那般没什么避讳的心思，直接塞进赵煜嘴里。
她盘腿坐好。
“我当时听着稀奇，便躲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他道是前些日子齐明寺的僧人给了他一块玉石，非说是某个已逝人家的老母亲给的，道她儿子同当今太华长公主有过一段情。她儿子呢，逝世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他死后太华公主能送他一程。”
“那位老母道，只要把那块定情石给太华公主瞧瞧她就明白了。”
“齐明寺的人呢，几经辗转，恰巧碰上了替太华公主来找崔九命要浴包的宦官不姜，就将玉石交给了他。谁知不姜将玉石悄悄送去了公主府交到长公主手上，换来好一顿毒打。长公主表示她对驸马爷忠贞不二，从未与他人有过不轨勾当。”
赵煜垫高了枕头，咬了两口苹果，垂眸懒得瞧她一眼。
何穗就知道他铁定在心里腹诽，这算是什么好事。
“但是，王爷可知那位老母还在齐明寺尚未离开。今日不姜大人来找住持的时候，僧人们将她也去请来了。老母亲心灰意冷，直接拿出了太华公主的贴身短衣。那可是云锦缎子织的，当今就是连皇后娘娘都没有。除皇上龙袍外，唯有当年太华长公主出嫁之时御赐的那一匹。”
赵煜“王妃可知太华长公主是本王的皇长姐？皇族荣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王妃觉得，本王应当幸灾乐祸？”
何穗一时怔住了。
她与长公主素未谋面，又不曾有过什么交情。她不过是江湖之中的闲云野鹤，心血来潮去凑了段热闹，眼下闲着无事讲给赵煜听罢了。
谁知她竟忘了他人嘴里的那位长公主不是别人，而是赵煜同胞的皇长姐。
“赵华公主乃万贵妃所出，从未听闻她与王爷有何过密的交情。二皇子一派与你如此针锋相对，难道他的长姐……待王爷很好？”
“很好算不上。”赵煜揽了揽被角，他道“只是少时本王拙笨愚木，皇姐性子爆，常常替本王出头罢了。”
何穗几乎能脑补出来，赵煜少时肯定被皇后娘娘逼着干各种不愿意的事。万贵妃膝下的子女大多自由无羁，太华长公主看不下了，就拉着皇弟去找皇后娘娘说理。赵华毕竟是老赵头长女，又是他万家的长公主，万千宠爱集一身，卿上阳呢，一定会表面应承，背地里丝毫不改。
如此一来二去，赵华一定没少给赵煜出头。
也怪不得赵煜有心维护她。
何穗“太华公主所嫁何人？”
“侍御郎猗天苏。”赵煜道。
侍御郎？何穗问“可是武职？是不是你们兄弟几人文不成武不就的，太华公主看着心烦，找了个武功高强的男人。”
赵煜“闲职。”
何穗“万家人就不给驸马爷谋个好职位？”
以万家的本事，又是驸马爷的身份，岂不是在朝中能横着走。没理由做个闲职啊。难道……是因为躺着更香吗？
赵煜“当年驸马爷随父皇亲征，战功煊赫，本是要当将军的。只是后来太华长公主喜欢上了文臣，驸马爷自那之后弃武从文。大漠的狼崽拿不起笔杆子，从此就耽搁了。”
如今天下太平，拿起狼刀也无宿仇可斩。
何况大晞还有万大将军坐镇，长公主的考量也不无道理。
何穗“公主和侍御郎夫妻感情可好？”
赵煜犹豫了一瞬，手里的苹果不知何时已经咬到核了。他扔进一旁的竹篓里，拿起手帕沾水净手。
“本王不知。想来应该是好的。君子莫论他人闺房｜事，王妃问这个做甚？”
何穗倒吸了一口气，没一会儿又全给吐了出来。
她琢磨着时辰，一边给赵煜收针一边道“那王爷可听说过太华公主在外头有无什么相好传言？”
赵煜叹了一口气。
就在何穗以为他要同她说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之时，他在隔着被子摸了摸肚子，“好饿。”
何穗“蹭”的一下从榻上起来，只着了净袜的脚都懒得踩外靴。
屋里的小炉上起了火，瓷碗里头是她去了腥放好料蒸熟的鱼。
“银刀”肉鲜味美，尤其适合清蒸。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小刺多。
何穗拿了张瓷勺，一双竹筷，挑了小块鱼肉后仔细检查了才喂到赵煜口中。
赵煜咳了两声，拦住了她喂过来的瓷勺。
“发热不能吃这些带腥味的……”
谁知何穗根本不听他的，他拦住了她的手，她就从手肘下一勺塞进了嘴里。
何穗“你就是计较太多。齐明寺穷到连根野菜都挖不到，本姑娘能去河里给你抓条鱼上来炖了吃已是善举，你可莫要不识好人心。”
“说来也是奇怪。”何穗一边用筷子在瓷勺里反复翻着鱼肉挑刺，一边道“为何齐明寺的后山会有‘银刀’呢，这可是我们梁溪一带才有的鱼。每年岁贡万斤，那也是进了宫的。如今竟然被我在齐明寺的后山抓着了。”
何穗摇了摇头，甚觉稀奇。
鮆鱼为大晞贡鱼，长于长江中下游，非皇城寻常人家能食，更别提还被她在齐明寺后山抓着了。难道天要给她送食，千难万险都拦不住吗？
赵煜抬眸，细瞧了眼何穗盘中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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