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暮亦感到有些惊奇,明明店长已经喊沈卓言过去坐了,结果现在他却坐到自己身旁来了。
不过这些情绪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身旁原本的空位突然坐了个人,并且还是沈卓言,这反而还让他心中不自觉生出几丝温暖。
他收回刚才怔怔看向沈卓言的目光,重新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店长。
在沈卓言没来之前,他与店长就已简单聊了几句。
他正想跟店长明说自己并不是真的为了兼职而问兼职,结果沈卓言就来了。
他现在就担心误会越闹越大,只想赶紧把情况说明,避免让沈卓言看自己笑话。
原本只是来看看沈卓言,顺便喝杯咖啡的,他怎么愚蠢到让情况完全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你微信上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正当林朝暮想要开口与店长说清楚之际,沈卓言却还是比他先一步开口。
林朝暮只好继续保持沉默,先听沈卓言与店长的谈话。
从他俩的对话中,他捕捉到了“微信”这一关键词。
沈卓言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店长偷偷在微信上找他说过自己了?
说自己什么?说自己想要兼职,然后需要沈卓言来当这个hr给自己面试?
“对啊,就是这位小学弟。”徐净鸣的视线在对面二人身上来回扫荡,了然地轻挑一下眉心,“你俩认识是吧?”
“嗯,我同学。”沈卓言语气很淡,仍是徐净鸣认识的那个他。
“你同学?怎么看着比你年轻多了,我以为是大一新生。”徐净鸣毫不客气地说道。
被徐净鸣这样说,沈卓言倒是半点都不见生气,只面无表情地瞥了对面那人一眼,“你就当我长得老吧。”
他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徐净鸣倒是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他倒是难得见一回沈卓言自损,今天确实有点奇怪。
对于徐净鸣眼中的疑惑,沈卓言根本没有看见,也并不在意。
他将全部视线都完完全全放在了林朝暮身上。
他不知道,不过一个午饭的时间没见,林朝暮怎么突然来了咖啡馆,还跟徐净鸣说起兼职的事情。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小脑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一下就能让人猜出所思所想,怎么这会儿一下子就让人开始捉摸不透了。
“哎,你们——”
“你要来这里兼职?”没有理会徐净鸣开口想说的话,沈卓言目光依旧停留在林朝暮身上,微微蹙着眉头问道。
林朝暮真是哭笑不得,赶紧解释,“不是啊,这当中有点误会,我没有要兼职的意思。”
“那小同学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误会。”徐净鸣紧接着问道,不给沈卓言询问的机会。
此时此刻,林朝暮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早知道,就不用那样的“开场白”来把店长引入话题了。
林朝暮看看店长,又将视线投向沈卓言,将头稍稍垂了下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额前落下的碎发遮刚好挡住他的神色,让沈卓言看不真切。
可他距离林朝暮那么近,也能隐约感觉到眼前人周遭透出的淡淡阴郁。
林朝暮当然不可能知道,现在沈卓言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猫。
他真恨不得一把拎起眼前这只小猫,让他直视自己。
最终沈卓言并没有这么做,无奈叹了口气,开口“想什么呢林朝暮,我又不是要指责你,你就说是怎么回事,不用搭理他。”
“说起来有点尴尬……”林朝暮缓缓将头抬起,正好对上沈卓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说说看,怎么尴尬了。”这当中发生的情况是沈卓言无法光靠想象猜测到的,还得从林朝暮口中知晓,“或许我可以陪你一起尴尬。”
听着沈卓言与那位小同学的谈话,徐净鸣深感自己是被冷落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完全将他当成了空气。
并且,现在的情况诡异到让他都快禁不住打一个寒颤。
沈卓言此人他很了解,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温柔过了,还有“我跟你一起”这种话,他有什么时候说过,现在发生的这一切真的都过于奇怪了。
沈卓言的反常让他无法不去深思其中的原因。
这位小同学,究竟跟沈卓言是什么关系,为何在面对他时,沈卓言的反应与面对任何人时都不太一样。
这才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一点。
因为自身的尴尬早已将自己整副身躯由里到外包裹住,林朝暮的反应比徐净鸣迟钝了很多,并没有注意去听沈卓言这明显奇怪的话。
尽管丢人,他却还是将真实情况大致告知了沈卓言。
但其中一些小细节经由了他的润色,说出口时尽可能让它们显得没那么奇怪。
沈卓言专注地听完了林朝暮的讲述。
事实上,这尴尬到让林朝暮头皮发麻的情况,在沈卓言听来并不算什么,他自始至终保持安静,也保持纹丝不变的神色。
对面的徐净鸣倒是丝毫不掩饰他的情绪,完全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既然是来找沈卓言的,那就直接开口询问不就好了,非得层层铺垫下来,分明是多此一举且浪费时间。
不过,徐净鸣虽然觉得林朝暮这种做法十分愚蠢,兴致却又因此而被提了上来。
坦荡的人做坦荡事,林朝暮这很明显是心里有鬼的情况,至于这只“鬼”,徐净鸣大胆假设一下,多半就是沈卓言本身。
在“小同学心里有鬼”与“小同学心里有沈卓言”当中,十有是能被划上等号的。
想通之后,徐净鸣的目光又一次开始在沈卓言与林朝暮之间流转。
他也不说话,就只是目光灼灼地来回打量着他们。
前两日沈卓言在他这里提了辞职,也不给出具体理由,只单纯说一句不想干了。
此事发生得毫无预兆,徐净鸣抓着他的肩膀追问,却还是什么都问不出。
沈卓言嘴很严实,就是不肯告诉他不想干的原因,永远只用一句“不想干了”来搪塞,让徐净鸣无话可说。
即便徐净鸣再如何想要挽留,也没有硬拉着他留下。
不过他说了,得先等他招到新的帮手,之后沈卓言才能离开。
知道徐净鸣若想要招到兼职并不困难,况且沈卓言也不可能不管不顾直接离开,自然也就同意了下来。
招聘广告是在今天早上贴到吧台那里的“便利贴栏”上的。
也有人看到了来问徐净鸣,大概是徐净鸣要求比较高,又或者给出的时薪不在他们的预期范围,那些人问完也就离开了。
这家咖啡馆倒不是只有沈卓言一个帮手。
自从沈卓言晚上不来之后,他就又招了一个,只不过那位学妹只能晚上来打工,所以他还得再招一个中午来帮忙的。
徐净鸣给出的时薪从来都是那样,不曾有过改变。
当初沈卓言并不计较钱多钱少,还不等他告知时薪情况,直接一口就答应下来。
后来在一次闲聊中他问起沈卓言,是不是无论给他多少他都愿意,哪怕时薪只有十块钱,甚至于是不给他钱他都愿意来帮忙?
沈卓言只是淡淡回了句,“时薪是我应得的,你还是得按说好的给我。”
说好?说好什么了?当初可是沈卓言自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啊。
况且,徐净鸣想要表达的也不是这层意思,他只是觉得,沈卓言在乎的其实根本就不是钱,而只是一种对生活的体验。
又或者,他可能就是单纯闲得无聊,于是顺便来这里帮帮小忙。
如果真想打工挣钱,根本就没必要待在这里。
至于现在,沈卓言的确是他喊来的。
他只是告诉沈卓言,有个小同学连便利贴栏那边的公告看都不看一眼,第一次来就主动求兼职,让他过来瞧瞧,说不定他今天就能辞职成功了。
-
沈卓言听明白了,无论林朝暮用了什么愚蠢又丢人的方法,刨去过程,其实他的最终目的还是来找自己。
尽管他说的只是“顺路过来喝杯咖啡,也顺便看看沈卓言在不在”,而非特意。
可他越是这样强调,就越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谁又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更何况,又是谁有话不能直言,非得拐弯抹角地来。
不是心虚又能是什么。
此时正好有客人进屋来,哪怕徐净鸣再如何想听沈卓言与小同学接下来会聊些什么,也不得不离开早已被他坐得暖乎乎的座位忙活去了。
他总不能按下暂停键让这俩人先停在这里,等自己忙完再重新按下播放键吧。
店里每杯咖啡都是作为店长的他亲手制作的,那两位帮手的职责就只有招待客人与端茶倒水这一点,这也是时薪不高的原因,确实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徐净鸣离开,那个四人位上就只剩下林朝暮与沈卓言两个人。
二人相伴而坐,全都扭头看着对方。
林朝暮想让沈卓言坐到对面去,这样或许更方便,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因沈卓言的目光就像黏在他脸上一样,让他避无可避。
他总是把眼神里的情绪藏得那么深,就像深埋在海底那样,这一次仍让林朝暮无法看穿。
大多数时候林朝暮与沈卓言待在一起,气氛总是异常古怪。
林朝暮是当中感受最深的那个人,同时他也不相信沈卓言感觉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