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了瞬,祁远负手半晌儿,抬步闷声朝着厢房走去。
瞧着祁远未曾离开,含笑的嬷嬷笑意陡然发苦,暗道江府小姐过分骄纵荒唐。
咯吱声响起,半燃的灯盏映着床榻上的女子,熟睡间脸上满是憨甜,祁远默了默起身去测室洗漱,随后换上身新衣上榻,床榻上剩着半截空位,被褥被抢占,祁远默了默,重新起身拿了床薄被,上榻闭目,手臂放在胸腹间合衣而睡。
深更夜半,室内的灯烛快要燃尽烛泪,肩脊上突然压上的重量让祁远恍惚间抬眼。
近来事多且杂,他向来睡得较浅,稍有动静安稳的睡意便能离开,双目焦距间祁远挑眉,便见乌发披散的江橙橙正将脸埋在他肩窝处,呼吸间眉目满是心安和信任,被惊扰的祁远愣了愣,桃花眼中的躁意也缓缓平淡下来,僵硬着脖子缓缓枕回衣衫上。
可祁远瞬间睡意顿消,视线未错落在江橙橙脸上,这个他明媒正娶的祁夫人,眉眼露出几分深思。
江橙橙睡得安稳,脸颊枕在宽阔的肩膀上唇角张合似在呓语,口齿虽模糊却清楚停在祁远耳中。
蜡炬成灰的灯烛残灭,随着那清晰的呓语声,共同罩进祁远氤氲的桃花眼中,原本眸光中的温和寸寸凝滞下来,而枕在肩窝处的女子却恍若未闻,睡梦中语气更加轻快起来。
“煜表哥,煜表哥,不要离开橙橙好不好——”
“不要,不要——”
躺在塌边的祁远目光微冷,伸手果断将枕在肩窝中的女子推开,脑海中闪过洞房花烛夜时那晚的情景,桃花眼下的面容带出烦躁的铁青,他愣愣瞧着那苟延残喘的烛光,似乎也在无声嘲笑。
祁远果断起身下榻,未曾理会床榻上不适蹙眉的女子,穿好地上的长靴,重新燃着盏灯烛,抱着床锦被,随意找了处锦被高大身形窝在矮榻,背对着飘扬着幔帐的床榻,感受渗过窗柩吹来的冷风果断闭眼。
翌日,初阳上三竿,江橙橙缓缓睁眼,起身随意扫了眼身旁空荡荡的床榻,见怪不怪的吩咐嬷嬷替她梳洗穿衣……
月圆中秋日,太极宫内照常举行宫宴。
月圆如盘,倒映在水中无暇,同样让夜色宫道上相携的宫女在月色中影子绰绰。
宴席结束时辰还早,离下面茬补冲酒水的时间还早,侯在凉亭中的瘦宫女昏昏欲睡,身旁敦厚的圆脸宫女看的心急,戳了戳瘦宫女颤抖的手臂,瞧了眼四处无人,这才敢开口分享今日见闻。
“唉,你别睡呀,我和你说个好玩的事儿,”瞧见瘦宫女蔓延不耐烦,圆脸宫女下颌肉颤了颤,有些着急道,“可是关于我们那位年轻俊朗的大理寺少卿的。”
这话落,瘦脸宫女立刻清醒,朝着身旁人催促道,眼底满是熠熠的星光。
圆脸宫女再次瞧了眼周围,见和风吹过只剩夜间咔咔作响的竹林,终于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
“我方才太极宫送酒,刚好便在旁服侍祁夫人,却见她似乎总盯着那位京兆府的陆公子不放,还是江夫人从旁提示,她才恋恋不舍……”
“什么?”瘦宫女有些愤愤,“江小姐都能嫁给大理寺少卿,怎么还惦记着陆公子。”
她的语气有些酸,捏着帕子有些不悦的扭扭身子道。
“难不成……难不成,她还想着,这天下好郎君都被她一人占去不成?”
“嘘嘘——”
“兴许是我看错了,你别当回事儿。”
圆脸宫女缩了缩身子,突然有些后悔将此事告诉身旁人,她抱紧手中酒坛,好容易绞尽脑汁换了个话题,却又被身旁瘦宫女不死心拉回。
“我给你说,定不是你看错了,我也曾听旁人说起过,这江小姐其实并不喜欢大理寺少卿祁大人,她再闺中时,就常常追着陆煜公子满街跑,只不过每次都是冷脸罢了。”
“瘦宫女说起这茬,愈发有些不知轻重。
“说不定,哼,说不定,祁少卿当真被戴绿帽子也未可知呢——”
夜晚的凉风飘逸,将这话半字未露传入身着宫装的宋乐仪耳中,引得女子杏眼微蹙,带出与她气质不符的严厉,脱口而出的‘胡闹’带着她的嗔怒声顺着竹林传入那两个宫女耳中,可沿着竹林松涛,宋乐仪提着裙摆目光却落到竹林深处,身着墨色官袍的男子脚步瞬间僵住。
宋乐仪的呵斥声伴着风声传来,圆脸宫女心虚下瞬间起身,连忙抱着酒坛朝着官路尽头瞧了眼,看见穿着彩色宫装,头戴金钗发髻精致的女子时,眼底含着懊恼连忙拽了拽身旁的瘦宫女,忙不迭朝着这个方向行礼。
“尚……尚仪,宋尚仪——”
圆脸宫女说的磕绊,语气中满是慌乱,舌头打结下囫囵道出宋乐仪身份,却没有被身边人听得明白。
圆脸宫女急促下有些慌张,宫里规矩严明,今日都怪她耍滑多嘴,竟然这般肆无忌惮的与旁人谈论旁人秘辛,此刻被宫官发现,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松涛随着竹香传来,伴着祁远官袍墨色衣摆,让远步而来的宋乐仪脊背僵硬了瞬,却很快转眼朝着凉亭中面色慌乱的两个宫女严厉道。
“宫里头最是不能论人是非,你们自去宫正处领罚,日后若是在让我撞见多嘴,便不必在来太极宫当差了。”
这话落下,圆脸宫女虽有些委屈,但知道自己惹祸,最后只挨顿板子已经是尚仪仁慈,连忙躬身朝着凉亭外的宋乐仪道谢,反倒是那名瘦宫女,虽然忍辱跪下,但看似顺从的眉眼仍旧带着几分不甘,最终被身旁圆脸宫女,就要拖拽离开原地。
可宋乐仪看着连嫩,圆脸宫女机缘巧合知道宋乐仪身份,可瘦宫女却只当她和他们同般身份,这样被人训斥到底有些没脸,气不过下直接睁开圆脸宫女的手,双手环在胸前审视的目光落在宋乐仪腰间宫裙上透视的轻纱,露出若影若现的腰肢曲线让瘦宫女产生出种微妙的嫉妒,可表现出来就是眼底露出几分不屑,她指了指身旁的圆脸宫女道。
“我们私下说说又如何,宫里头规矩确实大,可也轮不着什么无名无分之人教训。”
“胖丫头不过实事求是,祁少卿可能就是守不自家夫人,头上戴顶——”
‘绿’字还未出口,宋乐仪糊在她脸上的巴掌就闷出脆响,将这宫女打得有些发闷。
宋乐仪扬起粉唇,明明五官还显幼态,可此刻二人面前迸发出的气势,愣是让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瘦宫女哑口无言,只顾着埋头缩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