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呼延乌维那淡漠的神态,分明是没有将这个对手放在眼中,此刻书生们虽然有些丧气,但瞧着黑马上的姜山,却也说不出责备的话,因为……他尽了全力!
姜山瞧着终点候着的呼延乌维,胯下黑马驰骋,他用了全身力气,脸上也仿佛冲着血,额前的汗珠密密麻麻滚落,眼中的不甘,像是能化无形为实质,手中的马鞭再次狠狠抽上黑马马背。
那奋不顾身,扬鞭抽打马匹的模样,只引得等候的呼延乌维嘴里轻嗤,黑马确实在刺激下加速,然而已然快到重点,那向前巨大的冲力让姜山有些控制不住,他分明死命拽住缰绳,却仍旧无法保持平衡,在书生们不忍直视的目光中,从马背上飞出,依着先前蔡晖那般的姿势,摔趴在地面上。
匆匆从教斋赶来的顾宝珠,瞧见马场中,摔在沈岚青脚下的姜山,同样差点惊掉下巴。
突如其来的变故,沈岚青压根来不及反应,等察觉到衣襟上的异样时,下意识垂头看去,便瞧见两行新鲜的血迹直接将她今日新换上的襦裙给污染。
同时,沈岚青瞧着扑棱在子自己脚下,被强力拽住的襦衫,以及姜山满脸狼狈沾上血迹的表情时,表情有些破冰,黛色眉眼微微抽搐。
突然觉得眼前人像是碰瓷的,这样惨兮兮的模样,众人就想捂着眼睛,却在此时,仍旧悠闲骑在白马上的呼延乌维,喉咙中哼出声轻蔑的下,那笑容意味明显,挑衅和嘲笑都不是还古书生可以忍受的情绪,看向趴在地上丑态必露的姜山时,正挑着右边唇角恶趣味人般欣赏着他此时模样。
到底不愿看到呼延乌维这样得意,沈岚青忍了忍,还是伸手将鼻血糊满脸的姜山扶起,当她站稳的瞬间,沈岚青立刻朝着身旁呆愣愣站着的蔡晖使个眼色,随后立刻松开手朝后退后半步。
蔡晖扶着姜山,手臂还没有扶稳,便被股脑赶来的尤志和那帮人给接手,他也难得松口气。
喘着粗气的姜山,接过尤志递来的帕子,将脸上的血迹糊开,不甘的目光看向马背上的呼延乌维,对上他的视线时,突然间咀嚼了番口中的血沫儿,朝着旁边黄土地上一吐。
神态间分明带着不甘的挑衅,呼延乌维两腮鼓起,嘴角的嘲讽色收起,看向姜山的目光变成彻头彻尾的冷,握着缰绳的手狠狠攥起,却最终咽下胸口闷气。
在临安城中呆了不少日子,加上前世的片段记忆,姜山这样的纨绔子弟他本不会放在眼中,但奈何确实生了个对他毫无底线的亲爹,他此番前来燕国,到底是为了两族教好。
马场上光明正大让他吃了苦头,那是窝囊废自己技不如人,但若是自己冲动下出手,便是自己率先不顾盟约。
呼延乌维收回目光,然而这神态瞧在姜山眼中,便代表着他的退让,瞬间让他觉得,在书院那群土书生中,自己算是勉强找回了几分面子。
顾宝珠将这两人对峙的神态尽收眼底,姜山的反应倒是值得深思,但显然此时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刻。
下意识挽住沈岚青的手臂,担忧的目光带着几分询问。
再次吐干净自己嘴里的血沫儿,姜山挑唇间将手中的帕子狠狠掷出,目光扫过还古书生,最后再看到为顾宝珠擦着血迹的沈岚青身上顿住,姜山眯了眯眼,最终在尤志搀扶下瘸腿离开马场。
呼延乌维懒得理会姜山,在自己眼中,他不过酒囊饭袋。
此刻,胯下白马在土地上打着旋儿,目光扫视马场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顾宝珠身上,想起几日前,义宁坊食肆中自己右臂的痛楚,呼延乌维眸底深处是掩藏着的探究和冷意。
瞧见顾宝珠眼底的担忧,沈岚青朝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却在此时,两人耳边同时响起周围书生压抑的惊呼,像是受到惊吓般,压抑在嗓子里。
顾宝珠未来的及转头,便感觉耳边传来阵疾风,身体在本能受到威胁下,便朝着沈岚青方向靠去,然而变故来得突然,终究是慢了半拍。
她只觉得,腰间横亘上双手,整个人被突然间一拽,身体悬空下的本能,顾宝珠顺势攀住那人右臂,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稳稳坐上马背。
而身后的气息,明显带着让人不喜的侵占,呼延乌维手中马鞭高高扬起,胯下的白马受到刺激,马蹄疯狂般朝前,耳边的呼呼风声以及马背上的颠沛,让顾宝珠眸底彻底冷下来。
接着,耳畔传来呼延乌维笃定的询问。
“那日喜宴,给我右手下药的人,怕就是郡主吧——”
他的嗓音刻意压低,半数凭借马背上面的优势,浇灌进顾宝珠耳廓,半数又飘散在呼呼风声里,陌生的气息让顾宝珠不适,身子努力适应着马背上的颠沛,右手却突然间抬起,便朝着身后的呼延乌维面门袭去。
呼延乌维半只手操控这缰绳,另外半只手狠狠扬起手中马鞭,白马颠沛的程度加大,隔向脸颊的风声如刀,到底还是忌惮着顾宝珠的那药,男子身体顺势后仰,随后双手撑着马背,竟然凌空后翻从马背上跳下,独留在风中凌乱的野马,和马背上身形纤弱的顾宝珠。
那白马仿若受到惊吓,马场上奔腾的速度远超平常,顾宝珠死命拽紧缰绳,她整个人尚且没有适应白马的速度,书生们眼中,身形纤弱的南平郡主,便要控制不住那白马,随同先前那两人般,丝毫没有体面的从马背上摔下。
脸颊上的风声依旧如刀,就连顾宝珠也是这样觉得,可是当她想起呼延乌维的放肆时,眼底又迸发出股强烈的不甘,大口涌入的空气,让她脑子有些混沌。
只言片语却顺着风声,重复着前些日子宋延对她的教诲。
“骏马受惊,郡主切记不要慌乱,抓紧马背上能够借力的东西,随后尝试放松身体,示意马背起伏的节奏……”
不久前少年的教诲,仿若就在眼前,顾宝珠屏住呼吸,手中的缰绳再次绕着两手背缠绕了半圈,双脚用力,下意识踩紧马镫,瞬间整个身子仿佛有了凭借。
颠沛的马背,似乎也没有原来那般可怕,顾宝珠下意识放松脊背,努力让自己适应着马背的起伏,逐渐地,她仿佛觉得,自己整个人,便像是随风攀附的野草,顺势而生,又顺势而倒。
呼吸之间,顾宝珠竟然觉得,自己和胯下马匹产生中同呼吸共命运的感觉,渐渐地,她仿佛在马背上,重新掌握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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