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上金乌西落,将草叶镀上一层枯红,最后的金红回望着这触目苍夷的世界。
微风不甘地打着旋,带起淡黄色草絮,那草絮也镀上缕金黄,带着细细的叮咛,像是亡灵对世间的眷恋。
我不在了,你要好好吃饭、睡觉,不要闹脾气,还有,不要再等我了……
搬在小凳子坐在院外的何傻子出神看着满天飞舞的柳絮,像是苍天洒落的泪。
“这是谁死了?”他怔怔地发问道,声音轻的也如同毛絮。
“傻子,可别说着不吉利的话,这是柳絮,可不是纸钱。”
铁栓娘子指着柳絮笑道,笑的有些勉强。
何傻子点乖巧地点头,他已经等青娘子等了一夜。
等的满眼血丝,等的疲惫不堪,等到凤妹子都回来了,可他的娘子就是没有回来。
凤妹子说“何大哥,你先回去睡一觉,睡一觉,青娘子就回来了。”
傻子点点头,眼中隐隐有泪光。
人人都说他是傻子,但他并不傻,他知道,他的娘子再也回不来了……
……
臭沟窟的巷子外站了一堆人。
铁栓娘子很是不舍地拉着凤神鸾的衣袖,“怎么,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凤神鸾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撒赛恩特,悄声对大家说“当家的伤好了,我们要去外地投奔亲戚去。”
说完,凤神鸾俏脸一红,那句当家的在唇齿中碾磨好久,说出来竟是这样的甜。
陈大夫笑着点点头,“也好,走了也好,留在这臭沟,指不定还会受多少罪。”
自从王大嫂、小英子再是到青娘子,看着平日里与自己交好的邻居死的死,走的走,陈大夫瞬间老了许多,心里甭提是什么滋味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袋钱,“你拿着。”
凤神鸾没有推辞,她收下了陈大夫的好意。
“撒赛恩特。”她唤到,“走吧。”
撒赛恩特点点头,他的伤是好了,可那清隽的脸上却也留下了狰狞的疤痕。
胆小的孩子看到撒赛恩特的脸,吓得哭了出来。
凤神鸾挽住撒赛恩特,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臭沟窟。
这里愚昧与贫困交织,疾病与压迫纠缠,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为了那一点点活头苟延残喘地挣扎着。
那东倒西歪、千疮百孔的房子,那糜烂着臭气的臭沟,以及那被压的喘不过气的臭沟窟人。
就在他们居住的那个大杂院的大门那里,何傻子还在等着青娘子回家。
他那忧伤柔弱的大眼睛,殷切地看着不远处的巷口,等待着永远也不可能回家的亡人。
“殿下我们去哪。”
“离开凤神族。”
“好。”
…
夜幕降临,魔族官邸一片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银色灯光下,一身银灰色裁剪合度的西装,将骨姬修长完美的身形表达的淋漓尽致。
“大人,加条领带可更好看了。”
眠月抿嘴笑着,拿出一个蓝金盒子,里面盛放着一条宝蓝色领系,她踮起脚,双手环绕将领带系在骨姬的衣领处。
骨姬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心中一动,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眠月的下巴,将那小脸拉近。
眠月脸上一红,嗔道“大人。”
骨姬拍了拍眠月的脸,“今晚好好表现。”
眠月脸色白了白,“是。”
定康王,凤绛铭嫡长子,此次来方洲带着大量金银财宝美酒美人拜访魔王骨姬,与其说是拜访,倒不如是与魔族商讨修改条约之事。
骨姬站在高处看这里楼下进进出出的人,在一片黑色轿车中,那一辆古色古香的马车尤为显眼。
骨姬笑着,端过一旁的红酒抿了一口。
凤绛铭倒是打得好算盘,利用魔族登位之后,不仅不想实现当初的承诺,反而想将魔族一脚踹开,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骨姬冷笑,想要在他嘴里夺食,活得不耐烦了
……
酒会上华灯闪烁,觥筹交错,华丽的桌布上铺满了用金银玻璃器皿装的珍肴佳羞。
定康王独自窝在一处沙发里,那些西装革履的魔族人下意识地抱成一团与定康王隔绝开。
他们用看猴子的目光看着定康王,目光落在定康王的发髻上,定康王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骨姬一入场就看到被隔绝在一处角落中脸色阴沉的定康王。
他嘴里噙着笑,看来这位养尊处优的定康王的怒气已经积攒到极致了。
骨姬上前,摘掉白手套,对着定康王伸出手,“定康王来此本座真是万分荣幸。”
定康王见一男子穿着紧身熨帖的银灰色西装走近,银发碧眸,鼻梁高挺,单薄且没有血色嘴唇噙着笑,对他伸出手,这想来就是魔神的得力干将魔王骨姬。
定康王没有去理会骨姬伸出的手,反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敢当,本王来这里还真是长了见识,你们魔族的待客之道可真是特别。”
骨姬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怠慢了定康王,惹得王爷不高兴是本座的不是。可是你们凤神族不守承诺怠慢我们魔族,那就是凤神族的不是,定康王觉得我们魔族该如何表示。”
上一秒语气柔和如春风化雨,下一秒即刻变成六月冰雹砸的人生疼。。
定康王不吱声了,骨姬看着定康王笑的温和,“来者是客,定康王可不要拘束。”
定康王在心中暗骂,“屁,在我们凤神族的地盘上说我们凤神族人是客,还要不要脸。”
“定康王。”
定康王顺声看去,只见眠月笑盈盈地举着酒杯,“月姬敬您一杯。”
眠月她穿着白色齐肩长裙,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耀眼迷离,定康王的眼睛都黏在眠月身上撕不下来。
撩了一下微卷的长发顶着定康王色眯眯的眼神,眠月走上前笑盈盈地举起手中的酒杯,“月姬见过定康王。”
定康王酥了半边身子,他咽了口唾沫。
骨姬在一旁微笑着,丝毫没有自己情人被人垂涎的不满。
夜晚,定康王刚沐浴完,正要上床歇息。
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一阵香风吹来,只见眠月穿着白色的及膝短裙,纤腿那个雪白耀眼,看的定康王身心飘飘然,浑不知所以,就连手中被塞入一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于是凤神族的大半领土又在这定康王迷迷糊糊之时被送了出去。
……
凤神鸾攥紧手中的报纸,尖锐的指尖在粗糙的纸质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殿下,我们不走?”撒赛恩特看着凤神鸾微微扭曲的表情,小心翼翼道。
凤神鸾咬了咬牙,像是在犹豫什么,她摇头,“我还有些事,明日,明日就离开。”
撒赛恩特点点头。
于是又是一个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凤神鸾潜入魔族使馆,她没敢用神力,乔装混在侍候妓女中,手起刀落间,结果了定康王。
妓女的尖叫引来了大批警卫,场面陷入一片混乱中。
凤神鸾知道她只有几分钟的逃离时间,此刻警卫的注意力集中在定康王的死上,等他们回过神封锁院子时就完了。
凤神鸾毫不犹豫跳下窗,在地上打了个滚。
她没有立即从防守稀疏的后院离开,反而跳进后院的一处池塘中,屏气凝神等待时机。
她从不小看骨姬,也不相信骨姬的部署如此简单,虽然定康王的死引得场面有一瞬间慌乱,但也只是一瞬间,想必后院的疏松定然只是表面功夫,实际上怕是比前院更为严密。
果然,一切如凤神鸾所料,池塘外传来的脚步声虽是稀疏,但是实际上个个平稳有力,想是魔力高深的强者。
凤神鸾待在池水中一动不敢动,岸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散,她没有掉以轻心,而是继续耐心地等在池水中。
“哒哒”,是魔族警官穿的厚底军靴敲打青石地板的声音。
脚步声停在池塘边,不动了。
“还没抓到人?”
是骨姬的声音,凤神鸾更加小心地调整自己的气息,生怕有一丝不稳。
“大人,使馆内外上上下下我们搜了好多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怕是现在那人已经逃出去了。”
“哦?上上下下都搜了?”骨姬目光落在一旁那静花池中,“包括水里?”
凤神鸾瞳孔一缩,不好!
那些魔族警官恍然大悟,纷纷跳入池中。
不一会,“大人有情况!”
骨姬毫不意外,“抓到人了。”
“不,是引水隧道的铁栏被人拆了。”
临近天明,湿漉漉一身的凤神鸾悄无声息地潜回客栈房间,点亮蜡烛后,凤神鸾惊恐地看着坐在床上一身银灰色西装的魔王骨姬,以及被定康王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撒赛恩特。
“公主殿下,本座等您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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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修改了一下,可以正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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