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气?!
陆默这下真憋不住了,一下笑喷出来。
时隔多年,这个老头子骂人的花样一点没增加,一个骚字变着法的用。
季名不明所以,心里却有一些升起,拉起陆默的手就朝楼上走去,冷冷落下一句话:“李妈,把我和少夫人的饭菜端楼上,我们就不搅了老爷子的兴致了。”
陆默哭笑不得,眼前一阵黑,这下完了,彻底把老虎给惹毛了!
接下来,果不其然,季·老老虎一下从沙发上跳起,举着龙头拐杖就朝两人冲去。
那姿势,那叫一个气势如虹,健步如飞!
冲到了俩人跟前就是一拐杖下去。
季名心一跳,长臂一揽就将陆默圈进了怀里,想要硬扛下那一拐杖。
季老爷子见状想要停下却来不及了,在一屋子的倒吸凉气里,一直白皙瘦削的手轻轻巧巧握住了拐杖,让它停在了季名背上一寸之地。
季老爷子眼里精芒爆射,像看着了什么宝贝似的,把拐杖往旁边一丢,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眉眼弯弯,“小丫头,好本事嘛!不错不错,老头子我喜欢!”
说完还拍了拍季名的肩,“好小子,眼光不错!行了,这孙媳妇儿,老头我认下了,谁也别多说闲话了。”
季名可不管老爷子这阴晴不定的性子,连忙放开陆默。
垂眼才发现陆默脸色苍白,至今还悬在半空中没收回去的手微微颤抖着。
一股子淡味血腥气渐渐的就钻进了鼻翼,一时间脸色大变,将人打横抱起,脸色紧绷,“李妈,叫医生!”
季老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对此颇有一些尴尬。
毕竟人是自己伤的,还众目睽睽之下的赖不掉。
挑挑眉,自以为潇洒的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额,名儿啊,你这个小媳妇儿的身子骨太弱了吧,一拐杖就见了血,也不知道将来好不好生养。”
说完还是有些愧疚,跟着季名上了二楼的房间。
还没进去又猛的停住脚步,转身朝后看了看,果然一堆人跟着,无名火一下冒起,怒喝道:“都闲着发慌呢!跟过来干什么,该做什么做去,少这儿堵着,待会儿打扰医生治疗,老头子我可饶不过你们,真是,自家人的热闹也看。”
季瑶嘴角抽了抽,想着季名在,医生也很快到,遂不再上前,第一个带头下了楼,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也没跟上去了。
季老爷子这才进了屋,就看见自家孙子一脸阴沉沉的压着陆默,不让她起来。
陆默则是一脸的无奈与宠溺,活像个不和熊孩子计较的表情。
眨眨眼,大概是他进错了屋子,遂又退出去,重新进来了一趟,还是同样的场景。
季老爷子这才无奈至极的接受了自家孙子才是家里的委屈小媳妇儿的设定。
轻咳了几声,“哎,女娃子啊,你手咋回事呢,就算接下那一拐杖,也不至于流血吧!这可不是老头子我的锅,老头子才不背。”
听着季老爷子这略俏皮的话,陆默一下子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都染上了几分红晕,“是,是,是,不是您的锅,是我本身肩上就有点伤,刚用力过猛给崩开了,爷爷不必担心。”
“谁,谁担心你啦,臭丫头!”季老爷子摸摸鼻子,故作高冷的昂起头,眼珠子却忍不住朝下瞟,看着,看着,眉头一拧。
这女娃子,面善呐,越看越熟悉。
忽的,另一张脸跃到了脑海里,季老爷子一时间见了鬼一般,眼睛瞪得铜铃大小,直勾勾的盯着陆默,“你,你,你是你这丫头,老头我就说哪儿这么多叫老头子顺眼的小丫头。”
陆默白眼,也是挺佩服老爷子了,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每次去见老爷子,包括退婚那一次,脸上都是涂着厚厚一层油彩的,这样还能认出来也只能是“真爱”了?!
“额,爷爷,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以前见过?”不过,该装不认识还是得装,陆默弯了嘴角,惊讶道。
季老爷子皱皱眉,见她打定主意不承认,多少知道内情,遂也就没再过多逼问,只道:“别太拼命了,嫁了人就好好待着,少惹事,早些给老头子我造个重孙子出来,还有,那家庭医生是跟我多年的老战友了,信得过,你尽管使唤就是。”
陆默眨眨眼,这老头子,突然正经起来,真是,一点也不可爱了。
不多时,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二十来岁的样子,偏偏戴着一副老年人的金丝框眼镜,陆默多看了几眼,八成是平光镜。
不由勾起唇角,无声嗤笑,装!
“季爷爷,我家师父今天身子不大好就把我给叫过来应急了,请问病人在哪里?”男子扶了扶镜架,一身的儒雅气息,看着倒不像医生,反而更加像一个常年浸淫在书海学者。
季老爷子一见着人,眼皮子跳跳,先是秦家小丫头片子,现在又跑来个慕家臭小子。
真是把他这儿当成他们四方队的叙旧现场了!
季名皱皱眉,刚要开口,陆默却抢先喊道:“慕家哥哥,好久不见。”
慕晟瞅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语气稍显得凉薄,“才出院半天就折腾成这样子,秦家妹妹你可真是越来越本事了。”
陆默一噎,没话说了,这家伙,一如既往的毒舌黑心,真真是枉生了一副儒雅风流的皮囊。
慕晟见陆默没了话,气不打一处来,心口闷闷的,冷哼一声,就将刚打开摆好的一应医药用具又慢条斯理收回了手提箱,还不忘理了理衣领。
“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季爷爷,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儿这病人,我医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季老爷子一时没转过弯去,这俩人,怎么回事?从前感情不是挺好嘛!
陆默没阻拦,眉眼低敛,四年前,那场近乎全军覆没的任务,几乎成了她和慕晟之间难以横越的沟壑。
她还记得那时慕晟一声声喊着她,祈求着,“阿默,请你一定,一定不要放弃。”
可她是怎么回应的呢?
她记得她当时是说的:“别救我了,他们都死了,我又何必活着。”
那句话之后是无尽的沉默。
慕晟就那么冷着一张脸,连自己的伤势都顾不上包扎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立在手术台前将自己从阎王爷手底下抢了回来。
待到她醒来,他已经离开了,叶晚说他是自己主动申请的调令,离开时避开了所有人,什么都没留下。
从那以后,她很少能再听到他的消息。
她想,这样也好。
也从未想过去了解他离开后的生活,或者说,不敢。
那之后,面对慕晟,面对四方队其他人,她一直都是理亏的。
今天重逢,她才恍然明白,她决定要放弃自己时,对他而言是怎样的一种伤害。
此刻,她竟然生不起丝毫挽留住他的勇气。
季名却不明白其中弯绕,见陆默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心疼,径直就起身拉住了慕晟,不让他走。
皱眉沉声说道:“给她看看,她痛的厉害。”
慕晟顺着那力道停下了步子,回头看了季名一眼,笑得嘲讽不已,“我虽然是医生,但也只能救想活的病人,救不了一心向死的。”
说着,抿了抿嘴,压抑不住了怒火,接着道:“还有,你大可以问问她,她真的会痛么,真的知道痛是何种滋味吗?知道的话就痛死她好了,皆大欢喜。”
闻言,季名眼睛里水光剧烈波动着,一心向死,这四个字让他没办法思考,甚至做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哥,我想活。”陆默咬咬牙,哑声道。
慕晟嗤笑,继续朝外走,“现在知道想活了?晚了。”
“哥,你别走!对不起……”见慕晟表情没有丝毫的松动,陆默心里顿时一慌,知道慕晟是铁了心不要再管自己,赶忙开口将憋了许久的话吐了出来。
慕晟抿住唇,强忍住回头的,沉声道:“我不是你哥,我没有你这么能耐的妹妹。”
季名眼珠子动了动,没再栏人,慕晟很快就走了没影。
陆默重重的闭上眼,事情怎么就搞成了这样子,讷讷道:“季名,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季名伸手揉了揉陆默的头发,“若是我,也不原谅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混蛋,这么混蛋……”
见两人腻腻呼呼上了,季老爷子抿抿嘴,咽下了调侃的话,默默退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吩咐道:“过五分钟重新叫一个医生过来。”
管家连忙点头,正准备去联系,慕晟却幽幽开了口,“叶清一会儿就到。”
说完就走,紊乱的脚步掩饰不了他内心的起伏不定。
季老爷子笑着摇头,现在的孩子们哪,口是心非嘴硬心软啥的都是玩得一套一套的。
最后回头看了眼两人,背着手走下了楼。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老咯,管不动这些小年轻了,也不想管了,索性就不理会罢了。
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陆默看了看表盘,刚好五分钟,分毫不差。
眨眨眼,“阿名,开门吧。”
季名颔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陆默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一点都不了解她,不了解她的过去,不了解她的现在,也不了解她的未来。
似乎,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些聚少离多的夜晚,蚀骨的温柔缠绵,以及醒来时冰凉的枕边。
他从未如此清醒。
比起这个女人,他是如此的,如此的没本事,要怎样才能给她幸福?
一直以来,她总是包容,包容他所有的任性妄为,固执的将黑暗隔离。
包括,嫁给他这件事。
可是,这些不应该是作为丈夫的他该做的吗?
真的是,哭笑不得呢!
房门缓缓打开,率先进入的是一双黑亮的小皮鞋,一截火焰色的裙摆。
陆默坐起身,浅笑着启唇唤了一声,“呀,清美人。”
叶清笑得妖娆,一副炫酷的墨镜生生被她带出来了一种妩媚的感觉。
季名嘴角狠狠抽动了一下,没料到来的人会是这么个,奇葩。
整一个京城,谁不知道叶家大小姐,妖娆美人儿的身,却有着蛇蝎的心肠,不知残害了多少良家妇男。
也就是这几年低调了些,也没人敢忘了她这号人物。
她,怎么会和陆默相熟?
只是叶晚的关系,还是有其他?
叶清取下墨镜,将季名上下打量了一遍,啧啧嘴,“长得真好,怪不得能叫咱们秦大队长一放假就沉迷温柔乡难自拔。”
陆默白眼,“再看挖了你眼睛。”
叶清大笑起来,丝毫不顾形象,“这么霸道!”
陆默不答,脸色沉静,“我哥叫你来的?”
闻言,叶清这才收了笑,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就极其利落的撕开了陆默肩膀上的衣物,露出几层厚厚的绷带,绷带已经被溢出的血染透,松了许多,叶清指尖一勾就散开来。
叶清看得极有兴致,啧啧道:“我这个心理医生都快被你们奴役成了外科圣手,想想,就这处,你伤了没有百次,也有十次了吧!这条手臂,真不想要了?”
陆默别开脸,一层阴影打下,模糊了神情,“比起他们,这算什么?”
叶清脸色微变,一边给她上药包扎,一边开口,“你知道慕晟现在调到了哪儿吗?”
陆默摇摇头,她不知道。
叶清神色一下飘忽起来,烈焰红唇勾起,弧度冷然,“他去了探索者队,现在可是那儿的副队长了,身上的功勋如今可是不比你少的,再混上个几年,转正什么的都不成问题。”
陆默攥紧拳,探索者么?她恍惚记得,当初那次任务失败,不了了之,最后的善后工作是移交给了探索者的。
所以,他也一直在努力啊。
一直沉湎于悲伤而无所作为的,是她,只有她。
“清美人,或许是我错了,害了所有人。”
叶清挑眉看她,神色有些奇异,其间意味不明,忽然说道:“把烟,戒了吧!”
陆默抿住嘴,不回答,只道:“是不是有些印记永远也消除不了?”
叶清不置可否,“好不容易走出来,别再跌进去,他们都不希望见到的。”
陆默眉心微黯,“不会的,我毕竟是秦然啊。”
叶清斜了陆默一眼,神色一言难尽,装!
陆默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得,我过几天就戒,不过,清美人啊,我真没瘾,你别这脸色,看着闹心。”
叶清哼唧了两声,也不知信是没信,三下五除二将药箱收拾好,摆摆手,“走了,你自个儿心里好好掂量吧!”
说完,叶清妖妖娆娆的就要走出去,忽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笑眯眯道:“你住院那天慕晟就来了夺命连环call,你那屋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闻言,陆默忽然心情轻松了许多,收了收手心,那是叶清刚偷偷摸摸塞进来的纸条,加两个既轻又重的字眼,凶杀。
朝自叶清进门以来一直降低存在感当透明人的季名笑笑,“嘿,阿名,听见没?随时可以入住。”
季名微微展颜,心情到底沉重,没办法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上前抱了抱陆默,“阿默,公司有些急事得去处理,我必须走一趟,等我回来。”
陆默眨眨眼,多半叶清纸条里的事儿跟季名有些干系,这么想着,心里不免烦躁起来,强制压着这份烦躁,扬起一个笑,“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会的。”季名眉眼弯弯,答得郑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