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人才!”
李长渡看过手下人递过来的情报,感慨一声,亲自给曲卓下了批语,同时,也做了后续交代:“继续关注,却暂时不要透漏本王看好他的消息,等他顺利考入帝国大学,本王再去见他。”
曲卓这种在小学考试中表现优异、在初中学习过程中表现更加优异而且能够主动帮助其他人补习的学子,在整个大明并不多。
新学刚刚推广不过数年,此时投靠新学的,去除掉那些个投机倒把的钻营之辈以及只知道研究学问、不通世事人心的书呆子,真正可用的大才其实并不多。
所以下面把曲卓的情况报告上来以后,李长渡非常的重视,给了曲卓很大的关注。
当然,是否需要将其当成心腹培养,还需要后续的考验。
在李长渡看来,一场新学问的推广,实际上就是意识流之间的战争,是利益的纷争,而且这种战争更加的残酷持久,远远不是他之前派一只大军不到一个月就平了小日……子过的不错的倭人那么简单的。
这种战争可能需要持续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但是,他活不到那个年岁了,他需要找一个继承人,不是爵位的继承人,而是思想的继承人、事业的继承人。
这个继承人本来应该是他的儿子,但他也考虑了另一个问题:此时的大明毕竟是皇权天下,如果他们李家世代掌握帝国重权,那么后世不是李家干掉朱家,就是被朱家给干掉,大明也很可能在这种内部斗争中再次走向衰落。
这是李长渡所不允许的,所以他一直希望在李家之外来寻找这个事业的继承人,传承衣钵。这几年来,他已经找到了一些优秀的备选人,而现在,这份备选人名单上,又加了一个曲卓的名字。
……
如此,过了一年的时间,曲卓决定提前参加考试,玩一波跳级。
其实他在入学之初就已经看过毕业考试的题库,自觉考个及格轻轻松松,但是为了培养未来的班底,他还是在这里留了一年。
如今,小弟们经过一年高强度的学习以及不停的刷题,曲卓认为他们考及格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于是提出了申请。
教授们很是愉快的接受了这种申请,没有半点刁难,立刻安排了提前考试。
结果,三十七人中,出了七个优秀,二十五个良好,剩下的也都是及格。
帝国大学!我曲卓来了!
在杭州府中学所有教授和学子们的欢送下,曲卓领着三十六个小弟一路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京城,刚刚进入到大学报名完毕,就被领到了贤亲王府,也就是李长渡的王府。
李长渡很是认真的审视了一番曲卓,结合自己所掌握的对方的资料,真的是越看越喜欢。
眼前这个年轻人,气度从容、不卑不亢,标标溜直的往那一站,低头表示恭敬,但身板却挺得笔直,这份气度,让李长渡非常满意。
“幼卿啊,听闻你不但在新学上颇有天赋,而且还好为人师,平日里喜欢给同乡学子开小灶,志向颇为远大啊。”李长渡意味深长的开口。
曲卓不动声色:“禀王爷,新学乃是利国利民之本,自当发扬光大,学生知识竭尽所能,对同乡好友不敢藏私罢了。”
曲卓早就断定,他肯定会有见到李长渡的时候,因此平日里也有意的观察模仿其他的士子们,并且对如何应付李长渡也有了腹案,总之就一个原则:让对方高看自己一眼,同时不被对方发现自己的穿越者身份。
而李长渡,则根本没有往穿越者那个方向想……
他是个推崇古人智慧胜过后人的,穿越数十年,也见过许多的大才,惊才绝艳令他赞叹,如今再出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他也不奇怪。
而对于对方表现出来的明显的野心,他更不在乎……没野心能办成大事?
他只在乎对方靠不靠谱!
于是,沉吟半晌,他才说道:“我意,派你去四川任总教谕,你可愿意?”
曲卓心里“咯噔”一下,这和他的计划并不相符,他的计划是留在京城,在帝国大学毕业,先拿文凭,然后再参加工作。
现在要被外派,如果去了,就会打乱自己的计划,可如果拒绝……
看着他有些纠结的神色,李长渡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随意的拨弄了房间里放置的盆景,突然问道:“幼卿,你可知,朝廷推动新学,在何地最为艰难?”
这是考验了!
曲卓心思急转,很快回答道:“学生以为当是山东。”
李长渡不置可否,只是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曲卓斟酌词句,缓缓开口:“山东乃孔孟之乡,历来是大儒频出之地,儒学最是昌盛。先唐时期,唐太宗那等千古一帝都拿山东大儒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及至我朝,我太祖皇帝曰:与天下士大夫共治天下。至此,山东大族势力大涨。后来我太宗文皇帝靖难之时,在山东……由此山东大儒势利衰微,但是其在学问上依然是天下之宗,且近些年来有所恢复。因此,学生窃以为,新学在山东一定会遭到最为激烈的抵抗。”
李长渡满意点头,又问:“还有何地?”
曲卓沉吟道:“山东以外,当属江南。江南富庶,为我朝粮赋之地,多富商巨贾,其子弟大多入学,学的正是圣人言,在朝堂上势力不小。而且,江南大族在本地乡野的势力更是盘根错杂,朝廷政令只能到县而无法到乡。江南百姓有事,首先想到的不是找官府解决,而是去找族老解决,而宗族滥用私刑、置朝廷法度于不顾,是窃据皇权,为朝廷一大害。这些,都是王爷明令颁布天下的,而且学生出自江南,对此颇有感触,深以为然。窃以为,江南的新学推广,难度不下于山东。”
李长渡再次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曲卓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本来学生只想到了这两处,只是王爷此前提到了四川,学生猜想,四川应该也是新学推广困难之所。”
李长渡叹了一口气:“是啊,除去山东江南,新学最难的就是关中和蜀中。关中还好,起码离朝廷近,也方便控制,而蜀中与京城远隔何止千里,且往来不易,新学在那里,几乎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啊。”
曲卓心中一动,大领导要派小员工做事情,那不给面子可还行?他当时就慨然应诺:“学生愿往!”
李长渡老怀大慰:“幼卿勇于任事,老夫甚慰。近些年来,老夫虽然推动新学,为天下士子之师,但亲传弟子却并没有收几个,却不知幼卿……”
曲卓毫不犹豫,直接跪倒在地,三拜九叩,口称师傅。
他这一连串干脆利落、熟稔无比的动作把李长渡搞得都一愣一愣的,怎么感觉这小子像是演练过的?
曲卓自己心里也纳闷:啥情况?为什么我拜师拜的这么熟练?
“幼卿啊,你此去,除了新学大事,为师还有一件小事嘱托与你,为师平日好茶……”
……
拜师以后,被李长渡一番面授机宜,曲卓即便出发前往四川。
当然了,李长渡不可能让他一个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的年轻小子去单独担任大任,还给他拍了一些人手作为辅助,其中还有一个精通政治经济学的老头,据说是李长渡的大弟子。
“幼卿啊,安长乃是我早年收下的弟子,于政治经济学一道颇有造诣,可他为人刚正,不通人情世故,为官是万万不可的,只能做学问。此番跟着你去,一方面是给你提供帮助,另一方面也是代师授业,传授你政治经济学一道。你遇到学问上的事情,尽可向其请教,遇到政务上的事情,则自己拿主意就好。”
李长渡如是说。
曲卓听了这话心里直接炸了庙:你啥意思?他为人刚正不适合当官,偏我就适合当官,我为人不刚正呗?
当然,这只是腹诽,万万不可宣之于口的。
来到四川,曲卓果然遇到了很大的阻力。
四川也是个大儒很多的地方,儒学氛围十分浓厚,而且蜀地南行,因此相对比较闭塞,这里的士人对于新学的抗拒程度很高,不下于江南。
而且更难搞的是,江南士子是因为自身利益受损才抗争,而蜀中士子很多时候他真的就是学问之争,他们不懂新学的原理,也不懂新学的好处,只是觉得这玩意叛经离道,是对圣人学问的亵渎,是真的意识流之争。
这就比江南的情况更加复杂难办,无法诱之以利,就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曲卓面对那些固执的四川儒生们那是真的什么办法都用了,苦口婆心的讲学、辩论、实验以至于封官许愿等等一系列手段下来,收效甚微。
甚至于,他把自己的杀手锏刷题都拿出来了,还是不好使。
固执的四川士人们就认准一个理:你这玩意是离经叛道!
于是曲卓怒了,他下令把那些个最刚的、最顶的、头最铁的大儒和儒生们聚集在一起,直接摊牌:“你们不是说新学是叛经离道么?那我就跟你们比正统学问?诗词是不是正统学问?来来来,咱们就比诗词,一人作一首,谁的不行就乖乖闭嘴,谁的牛哔就听谁的,就问你们敢不敢?”
大儒和儒生们瞬间也怒了。
啥意思?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平头小子、投靠新学趋炎附势的阿谀小人,居然敢跟我们这些圣人弟子比诗词?你配么?
平日里你说的那些个新学,什么物理化学之类得咱不懂,可你居然胆敢提起诗词?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我们就枉读圣人书!
曲卓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来,你们先来,我让你们先跑三十九……不,谁先谁后你们决定,别说我占你们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