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蓉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土地庙面前,原本的狂喜不翼而飞。
说是土地庙,应该是有了百余年的庙宇,周围古树参天,宏伟壮丽的角楼耸立在黑黝黝的天空,只剩下一扇门的大门口宛如一个张着幽深黑口的怪兽,门头上的匾额斜挂着,被风吹得“吧嗒吧嗒”地响。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哀嚎,一瞬间,她感觉头皮发麻,头发根根竖立。
她举步不前,纠结着要不要进去休息一晚?
“嗷嗷…嗷嗷…嗷嗷…”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声。花蓉腿下一抖,灌了铅的双腿仿佛再也支撑不了身体。
刹那间,她的思想仿佛又回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
几年前,她曾在青云岭遇到过一只饿狼,瞪着一双贪婪的眼睛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好似要吃定了她的肉,她几乎吓得要死,幸亏手中拿着花有药离开时留给她一个火折子,才使得她壮了胆,支撑回到了小木屋。
那以后,花青宝和花有药带人把青云岭里里外外扫荡好几遍,确保山上不会再有任何凶猛的动物,才放她继续在青云岭“胡作非为”。
可现在…四哥再也不会来保护她了,有药和无病也留在了花家庄,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了她!
她把包袱从背上取了下来,抱在胸前,紧紧攥着,轻轻走向那张黑黝黝的大口。
她踮起脚尖,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惊醒沉睡的怪兽一般。
她蹑手蹑脚地侧身跨过高高的门槛,回字形的走廊中间是一大片空旷的院子,天色太黑,她只能看见院子中间高高低低模糊的剪影,呼啦啦地风声吹着院子中一个胡乱飘动的布幔,声音忽低忽高,听得她毛骨悚然。
“嗷嗷…嗷嗷…嗷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感觉外面的狼嚎声更近了。
她顾不了布幔的怪声,顺着走廊往里走。
一个个房间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黑咕隆咚的,更像是无数个黑黝黝张开的大口。恐怖使她每根骨头都在发抖,心跳得像胸膛里容纳不下。
她又咽了咽口水,咬了咬牙,走进最近一个敞开的房间。
她缩着身体躲在门边,捂着嘴,害怕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惊扰了屋里原有的东西。手肘紧紧贴着胸前,脚跟紧紧并在一起,使她尽量少占地方,尽量少吸取空气,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更安全一些。
半晌后,浑身的骨头紧张的像散了架一样,支撑不住,她才稍稍放松一点。待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就着门口微弱的模糊的天光,她渐渐辨清了屋里的布局。
原来这是一间正厅,正对着门口是一排高大的佛像,两边垂着厚重的高高的布幔。
一瞬间,花蓉感觉那些布幔和佛龛会随时迎面扑来,她又往门边缩了缩。
她死死盯着前方,外边的风声依旧无休止地干嚎着,她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她舔了舔嘴唇,慢慢蹲了下来,卷缩着身体。
虽然又冷又饿,可她除了抱紧怀里的包袱,不敢任何乱动。生怕一不小心惊醒了屋里的任何生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抵不住疲乏,慢慢闭上了双眼。
睡梦中,母亲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向她走来,她正欲伸手去接,脚下一滑,一碗馄饨全洒在她的胸前,湿漉漉的甚是难受。
她正要张嘴喊花无病赶快拿毛巾,脚一抽,醒了!
似睡非睡之间,她感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贴在胸前,手背上似乎还有黏糊糊的东西粘在上面!
“啊…啊…”
她暂时忘记了身在何处,随着大叫两声,本能地弹跳起来。
“喵…喵…”
一个小东西从她怀里‘噗通’跌在地上,紧接着惨叫了两声。
慌乱中,她一头撞在门后的墙上,疼得龇牙咧嘴。
原来,天已微亮,大片的雪花鹅毛般地纷纷扬扬从天而降。房间的屋顶像一只大筛子一样到处漏着雪花。
而她昨晚无意中的栖身之处,恰恰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一片避风干爽的地方。
地上的小东西原来是一只灰白相间的小花猫,不知何时依偎在她的胸前取暖。
刚刚她起的太快,小东西被她摔倒七荤八素,它正躺在地上“喵喵”地叫着。
花蓉心疼地蹲下抱起它,“小乖乖,你怎么在这里呢?你是一只小野猫,还是谁家的呀?”
大概是一晚上相互取暖的情谊,冷得瑟瑟发抖的小花猫竟然对花蓉生出了依恋之情,对她的不躲不藏,还用头拱了拱她的胳膊。
一股怜爱之情在花蓉心里油然而生。
她虽然在青云岭上“胡作非为”了这么多年,但她其实没正真伤害过一只小动物。
最多把小动物们麻晕了过去,可每一只被麻晕的小动物,她都会让花无病和花有药帮它们照料到苏醒了以后再放它们回山林里。
“小乖乖,你饿了吧?”
问完小花猫,花蓉才感觉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拿起掉在地上的包袱,抱着小花猫,看了看周围。
原来这里是一间超大的破旧土地庙,昨晚看见的佛龛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排。她数了数,整整有十八座佛像!
她发现除了她蹲得这个门口,佛像的底下也是干干的,那里应该是最暖和的地方。
她带着小花猫挪到佛龛底下,从包袱里拿出烧饼,撕碎了喂给它。
不一会儿,蔫蔫的小家伙也恢复了神气。
花蓉看着它川子似地额头,黄灿灿的眼珠,居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凝视了半天才想起来,花青宝从小就是一个黄眼珠的人,她那时候还经常打趣他前辈子肯定是一只猫!
一念至此,她突然悲恸大哭,吓得小花猫喵喵喵地叫!但它又舍不得离开她,只能恐惧地屁股往后半蹲着,随时准备撤退的模样。
哭了一会,花蓉擦了擦脸,看见小花猫滑稽的样子心情终于好了很多。
她看着它,认真地说道“小东西,以后你就叫小青宝知道吗?”
“喵喵…喵喵…”小花猫摇着尾巴。
“不许反对!如果想跟着我,你就叫小青宝!”
“喵喵…”小家伙貌似听懂她的威胁似地,低着头呜咽叫了一声。
花蓉上前一步又把它抱在怀里,摸着它的头,说道“叫小青宝你不吃亏!曾经那个叫花青宝的人可是我最爱最爱的人!我将来也会好好爱你的!如果…”
想着未来的路,她顿了顿,“如果…如果我还有将来的话。”
接着,花蓉带着小青宝在土庙里又待了整整一天一夜。
小青宝看起来只有六七个月的样子,它的一条腿不知道是被其他动物咬的还是摔着了,肿得老高,估计是骨折了。
花蓉帮它上了点药,让它待在佛龛下的避风处。
如果一早就走,它的腿伤肯定受不了颠簸。留下来它,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样寒冬腊月的天,留它在庙里等于是让它自生自灭。
不知道小家伙是读懂了她的思想斗争还是怎么了,它瞪着一双湿润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喵喵叫着一直看着她。
花蓉叹了一口气,蹲在它的面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顶道“小青宝,我也舍不得丢下你,可你要快快好起来哦!明天,最迟明天我们一定得出发啦。”
第二天一早,花蓉还在卷缩着身体打瞌睡,小青宝已经跛着腿又爬上她的胸前。
花蓉坐起来一看,呵,好家伙,腿上的浮肿已经消了下去。
她当即决定启程。
她用院子里的雪水煮了点干粮,喂饱了自己和小青宝,简单收拾了一下,抱着小青宝离开了土地庙。
走到土地庙门口,花蓉又回头看了看,对着小青宝道“青宝,我就这样带走你,也不知道你妈妈会不会想念你?你呀,也要记住这个地方,假如将来有机会再回来,我们再来找你妈妈好不好?”
小青宝喵喵叫了两声。
土地庙地势高,向西南方极目远眺,雪已经停了,皑皑白雪下,整个大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在目光的尽头,隐隐约约看见天边有一处峡谷。花蓉算了算,那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死亡谷。
穿过死亡谷,再穿过谷后的森林,轩辕国就近在眼前了。
一瞬间,花蓉内心雀跃不已,仿佛眨眼就可以到了轩辕国。
“走吧,小青宝!希望死亡谷不是咱们俩的葬身之地!”
说完,花蓉抱着小青宝大步向西南方走去。白雪茫茫的羊肠小道上留下一双深深的脚印。
这个世界往往就是这样,有时候明明看着很近的距离,走起来了仿佛隔着天涯海角。
就在花蓉走得快断气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湖,湖水已经结了厚厚的冰。
湖的那一边就是一个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的谷口。
看着一望无际,明亮的可以当镜子的冰面,花蓉有些傻了眼。
“怎么办?小青宝!姐姐我会爬树爬山,斗鸡斗猴,可不会滑冰啊!”
她绕着湖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一个可以绕过湖面直接进入谷口的地方。
眼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湖面上雾霭升起,谷口变得若隐若现。
小青宝似是感受到了花蓉的焦躁,在她怀里不安地拱来拱去。
“乖,小家伙,你安静一些!”她用一只脚踩上冰面试了试,滑得几乎站不住。“也不知道这冰厚不厚?能不能承受得了我们俩的重量?这要是掉下去,青宝,你会游泳吗?”
“喵喵…”小青宝从她怀里探了探头,又迅速钻进她的怀里,这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怎么办?怎么办?”
花蓉急得团团转。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不管了!小青宝!我们爬也要爬过去!”
说完,她把小青宝往怀里按了按,嘀咕道“青宝,你可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哈!”
然后,她手脚并用地向湖中间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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