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蓉带着花无病和花有药悄悄地留进后院的墙根下,偌大花府居然静悄悄的!
她第一个灵活地爬上墙头,双腿横骑在上面。
她把手伸向下面,催促道“你们两个快点!你们到底在磨蹭什么?”
“这个怎么爬啊?今晚的墙怎么这么滑啊?小姐,你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花无病压低着声音,胖胖的身体企图往墙头的方向蹭,可是,还没到一半,“砰”地一声又掉了下去。
“哎哟,哎哟,哎哟…”
花蓉急得手乱摆,腿乱蹬,压抑着声音喊道“有药,你帮她一把!”
花有药双手抱臂,不大的小人,却因为冷淡的声音显出几分威严和疏远。“她现在长得这么胖,谁能托得起她?”
她一脸嫌弃的语气彻底激怒了花无病。
她气得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道“花有药,你有病是吧?哪一次不是我替你吃的剩饭剩菜?现在嫌弃我长得胖了,谁让你每顿都把碗底子留给我?”
花有药像是没听到她的抱怨,闪电般地点着她的膝盖,踏着她的肩膀,一纵身跃上墙头,与花蓉并排坐着。
动作太快,以至于花蓉和花无病都有些目瞪口呆。
但没愣神多久,花蓉一个反手利落地又把花有药推了下去。
她拍了拍手,站在墙头,居高临下地对着墙根下的两人小声说道“什么时候都别忘了我跟你们说过的话,我们三个谁也不准嫌弃谁,什么时候都不允许!你们自己想办法回来吧,我先走了。”
“小姐…”花无病听到花蓉真的纵身蹦到院子喊道,“你真的不管我们了?”
“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实在不行就从花星家里过!”花蓉的声音消失在黏稠一般的黑暗中。
墙根下的两个人听到花蓉的建议都无语地翻了翻白眼。
花星家?那不是那条小狼狗的窝吗?让她们爬狗洞?
“呵呵呵…”花无病率先笑出了声。“活该,谁让你想撇下我?这下好了吧?”
她得意地向花有药扬了扬下巴,“恶人有恶人磨!你这种人就得有小姐治你才行!”
花有药撇了撇嘴,冷声地说道“我…算了!”
她想跟花无病解释,她原本只是想先上墙头再拉她上去的。
可现在小姐先走了,又有什么可解释的?
她站在起来往外走。
“喂,你干嘛?”花无病赶忙站起来问道。
“去找石头!你难道真想从花星家里过?”
花蓉蹑手蹑脚地摸进房间,走到房门口侧耳听了听,寂静无声。
还好,还好,估计大家都睡了。
她轻轻地推开房门,门“吱呀”一声地开了。
她摸到房间正中央的圆桌边,摸到火折子,点亮油灯。
一抬头,眼睛还未来得及适应屋里的明亮,两个模糊的影子“杵”在桌子边,四只亮晶晶的东西瞪着她!
“啊……啊……”花蓉吓得一把扔了火折子,“鬼啊…鬼啊……”,她捂着头调头就往门口跑去。
“鬼叫什么?回来!还有你怕的东西?!咳咳咳……”一个低声的女声骂道。
吓得几乎魂不附体的花蓉,听到声音立马停了脚步,走过去撒娇道“爹!娘!你们大半夜地不睡觉跑我这吓我做什么?”
“你还知道大半夜的?!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咳咳…什么样子?”染夫人激动气喘吁吁,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可能。
“娘…”
“夫人…”花穆熙抖着胡子赶紧轻拍着她的背部。
“娘!你不要生气嘛,生气对你身体不好!”花蓉吓得走过去蹲在他们的面前,仰着头,一张圆圆的小脸上两眼含着焦虑的光芒。
“你…你不要惹…惹我生气,我身体就都好了!”染夫人虚弱地抚着胸口。
“娘!我只是想帮你找到‘续命草’嘛!”花蓉摇了摇染夫人另一只放在膝盖上的手。
“你…你…咳咳…咳咳……”染夫人激动地用手点着花蓉的额头。
“夫人!莫激动!莫激动!”花穆熙不停地顺着她的背。
“你的命有天定,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再找什么劳什子‘续…续命草’,咳咳咳……”
自从生下花蓉后,染夫人的身体一直虚弱不堪。长年被病痛折磨让她的身体亏空的像是在秋风中摇曳的蜡烛,仿佛随时都有要熄灭的可能。
“娘…我才不相信命有天定的说法,等我找到了‘续命草’,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花容紧紧握住染夫人的双手,一张小脸透着坚毅的光芒,两只大大的眼睛宛如璀璨的宝石熠熠生辉。
“哎…”花穆熙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顶,“丫头,爹这么多年已经派出了很多人在找‘续命草’了,你就消停消停啊。你看青云岭上的鸟儿都越来越少了。”
“咳咳…蓉儿,那些鸟…鸟儿也是有生命啊,你…你不能为了娘杀了那么多的生,这些都会算到娘的头上,你让娘将来死了,如何去面对那些冤魂?”
花蓉毕竟年龄小,听到死、冤魂什么的,心里直打鼓。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可又倔强地抿住嘴唇。
“我才不管!我才不管!奶娘说会飞的动物都是没有魂的。再说,世界上的鸟儿那么多,青云岭的没有了,其他地方总是会有的。而且,我只是用它们试草药,又没有直接杀了它们。”
“你…你…你…”染夫人气得举起手,“你不杀伯乐,伯乐因你而死!那些鸟儿被你喂你药,又有几个能活…咳咳咳…能活下来!咳咳咳…”
“那是它们运气不好!”花容撅着嘴。
她不能理解,她好心好意地为母亲找草药,她为什么要为了那几只破鸟来责骂自己?
“夫人…夫人…”花穆熙试图打圆场,不停地向花蓉偷偷眨眼睛企图让她闭嘴。
“来…来人!咳咳…把这个逆子关到柴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把她给放出来!”
不一会儿,门口应声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壮汉家丁站在门口,有些踌躇不前。
“还还愣干什么?快拉走!咳咳…”染夫人咳得仿佛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家丁们都知道花穆熙一向疼爱小姐,可这个家里从上到下人人都尊重染夫人。
花穆熙无奈的点了点头,家丁们这才上前。
“不要你们拉!我自己会走!”花蓉站起来,像是视死如归的样子跟着家丁们走了。
夫妇二人看着一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花穆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孩子总归还是一片孝心!”
不说还好,一说染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你怎么也跟着糊涂了?‘续命草’本来就是王麻子的一句无心之言,孩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不成?”
“我…相信总比不相信的好啊!”自从大夫人走后,花穆熙对染夫人一直疼爱有加,只是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让他也无所适从。
“这孩子被你都惯坏了!如果当…当年…咳咳咳…咳咳…当年老道士的话还是对的,我们…我们更应该教她自立自强的本领,而…而不是…”一顿折腾几乎去了染夫人的半条命,她只觉得胸口一闷,一股血腥之气从喉咙中蔓延。
“噗…”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夫人…夫人…快来人!来人”
花府又乱做一团…
只是此刻,始作俑者----花蓉正被关在花府最僻静的柴房里,自然听不到府里的动静。
花府的下人们都知道在这个家里,花老爷对下人们严厉,对花蓉却是宠得无法无边。
而染夫人一副病躯对谁都和和气气,唯独对花蓉苛责至极。
从小到大,花蓉挨打是常有的事情,像被关柴房这样的事情就跟一天三顿饭一样的正常。
今天没挨打就被关了进来还挺稀奇。
所以,两个家丁看见花蓉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他们只是打着哈欠神情轻松地跟在后面,想着赶紧把这个小祖宗送到柴房,他们也好赶紧回去睡觉。
柴房近在咫尺。
回廊上突然走过两个身影,大概是给染夫人送夜宵的丫鬟。染夫人身子弱,每晚临睡前都有吃点宵夜的习惯。
“秋月,你知道吗?今天小姐又惹夫人不高兴哪?”一个丫鬟有些幸灾乐祸似地说道。
“小姐哪天不惹祸才叫稀奇!哎…其实小姐也是好心,就是为了找那‘王麻子’口中的‘续命草’,差不多把青云岭上所有的鸟儿都喂了药,这也是作孽啊。”
这一听就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秋月的声音。
她们平时对自己倒是客气,小姐长小姐短地叫着,没想到背后也是个令人讨厌的长舌妇!
花蓉干脆举起手往后扬了扬,示意后面的家丁都停住。
“按我说,那个‘王麻子’就是个骗子!也只有小姐年幼无知地相信他的鬼话。秋月,你不知道吧?”
另一个丫鬟碧荷一向心直口快,此刻她压低声音,仿佛要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听接生的王婶说咱们小姐天生异相,出生的时候可吓人了。可她的命差不多也只有八年!”
“八年?小姐今年正好是八岁,那不是…”
“嘘…而且,我听说,小姐和夫人的命是天生相克,她们谁克死谁还不一定呐?”
“怪不得夫人今年的身体越来越差了,难道…”
之字形回廊里一阵冷风吹过,粘稠的黑暗像是和在碗里的黑糖泥,怎么也化不开。
花蓉突然觉得背后嗖嗖嗖地发冷,她挺了挺后背,仿佛要抵挡世间所有的冷言冷语。
从小到大,这样的八卦她不知道听过多少回。可以说,在花府稍微老一点的下人里面,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秘密。
秋月和碧荷是母亲新换的丫鬟。
大概也只有母亲掩耳盗铃,听到一回换一批人。
“咳!谁在那里胡言乱语?不怕割了舌头吗?”
黑暗中响起一阵冷淡威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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