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低着头瘫坐在地上的云姨娘,手捏紧又放开,捏紧又放开,仿佛在纠结什么。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开口,头顶就传来了红秀的声音。
“相爷,夫人,酒来了。”
封氏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宋相看了一眼红秀手里端着的毒酒,“嗯“了一声,示意红秀动手。
云姨娘却在此时爬到宋相面前,“咚咚咚“给他磕了几个头,“老爷,不,相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背叛夫人,不该破坏您和夫人的感情,是我没教好云依,云依她还小,她什么也不懂,我愿意代她赎罪,求相爷网开一面,饶了云依这一次。”
面对云姨娘的悔恨认错,宋相依然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云姨娘只好转身去求封氏,封氏却在看到她朝自己爬过来的时候,直接转身出了偏房。
云姨娘心下绝望,看了看痛哭流涕的宋云依,终究是不忍心看着她就此丧命。
尽管她之前说话那样伤她的心,但是这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啊,这些年又—起相依为命。
她说得没错,是她无能,是她把她带到这世上来受苦的。
想到这里,云姨娘悲戚地朝宋相磕了一个头,“相爷,奴婢愿意代替女儿赎罪,只求相爷能网开一面,放过她这一次,她以后定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的。”
云姨娘说完,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挪到到红秀面前,直接就着嘴去喝红秀倒好的那一杯毒酒,还用嘴把整个杯子叼起来,如此一来,酒杯里的大部分酒就都进了她的嘴里。
红秀端来的毒酒自然是见血封喉的,酒一下肚,云姨娘就倒在地上,片刻之后,嘴角流出一股乌血,一双眼睛不舍地看着宋云依,手无力地伸向宋云依,“云云
其实云姨娘想说的是,让宋云依以后要认清现实,不要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安安分分的过属于自己的日子,不要像她一样,痴心妄想,不择手段,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人,终究是争不过命的!
只是毒性发作得太猛,云姨娘还没有喊出宋云依的名字,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那些话,也再没有机会说出口。
“姨娘!”宋云依没想到云姨娘说的代她赎罪会是代她去死,哭着爬到她面前,“姨娘,姨娘,你醒醒,呜呜,姨娘”
宋云依想要去抱云姨娘,奈何手还被绑着,她用力想要挣脱,绳子把手勒得出血也浑然未觉。
如果忽略宋云依和云姨娘以往的那些事,单看这一幕,确实让人动容。
宋相看了红秀一眼,红秀会意,上前去帮宋云依解开了绑着手的绳子。
双手获得自由,宋云依抱着云姨娘哭得不能自己,“姨娘你醒醒啊,你醒醒,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呜呜”
不管她承不承认,云姨娘都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有什么好东西,她都会留着给自己,她虽然弱小,却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护着自己。
尽管她总是会说话气她,伤她的心,她也从来没有责怪过自己。
就在被带到这里之前,她还在她扶她的时候甩开她的手,她还在嫌弃她无能
“姨娘,呜呜,你怎么这么傻,我对你又不好,还总说话伤你的心,呜呜,你醒醒啊”
宋云依是真的伤心,云姨娘走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真心的对她好了,她以后真的无依无靠了。
“等二小姐哭完,送她上路!”宋相说完看了宋云依一眼,抬脚出了偏房。
不是他狠心,是宋云依,不能留!
她用巫蛊之术诅咒他的临汐,就算他不要她的命,璃王殿下也不会放过她。再者,相府如今已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对相府动手。留一个满腹怨念的宋云依,无异于是给相府留下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相府一百多口人,还有相府的姻亲,璃王府,封家,一旦相府出事,谁也少不了被连累。
他不能冒这个险!
宋云依听到宋相的话,更是悲从中来,心灰意冷,站起来用力撞向前方的柱子
宋临汐是在第二天早上醒的,直到傅太医再三保证宋临汐已经没事了,封氏才放下心来,亲自把傅太医送出宋临汐的院子。
行至一半,封氏从袖带里拿出一几张银票递给傅太医,“昨夜多亏了傅太医,不然小女还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傅太医接过银票,大致看了一眼,看到银票的面额,便明白了封氏的意思。
其实就算封氏什么也不做,他也会守口如瓶的,这种事说出去对他又没有半分好处
再说了,他们的皇帝陛下疑心病那么重,万一他怀疑他也会这什么劳子的巫蛊之术怎么办!
把银票揣进怀里,傅太医客气地对封氏道“夫人言重,能为璃王妃诊治,是下官的荣幸。”说着停下脚步,对封氏拱拱手,“王妃刚刚醒来,还需要夫人照顾,夫人留步。”
傅太医收下了银票,封氏也放心了,对跟在身后的周伯吩咐道“周管家,安排和稳妥的人把傅太医送回府。”
“是,夫人。”周管家应了一声,恭敬地做了请的手势,“傅太医这边请。
封氏转身回了宋临汐的屋子,见宋临汐已经下床了,走过去扶着她的手,“你刚醒,怎么不再多躺会儿,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语气里藏不住的关心。
“哎呀,娘亲,我又不是真的病了,躺着做什么呀。”她只是用了药,让自己看起来像真的病了一样,解药一吃,就没事了!
“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封氏还是有些不放心。
虽说这事儿宋临汐是提前跟她打过招呼的,但是当她看到自己的女儿满脸通红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担心。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特别是后面还真的从宋云依的屋子里搜出巫蛊娃娃,看到巫蛊娃娃上面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的时候,她是真的害怕!
对于巫蛊之术,她向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果这玩意儿真的没用,怎么会被人如此忌讳,一旦发现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宋临汐再三保证,又当着封氏的面吃了喝了一碗粥和一碗参汤,封氏才相信她说的没事。
等封氏回了关雎院后,宋临汐独自带一盅参汤着去了书房。
彼时宋相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只是今日的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因为,面前的奏折打开了半天,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咚咚咚。”
“咚咚咚。”
宋临汐敲了两遍门,宋相才听见。
“进来。”
听到屋内传来那道浑厚的声音,宋临汐推开门步履轻盈地走了进去。
“女儿见过父亲。”行至宋相办公的书案前,宋临汐福了福。
听到宋临汐的声音,宋相收起心绪,指指一旁的椅子,道“临汐来了,坐。”
“多谢父亲。”宋临汐没有着急坐,而是先把食盒里的参汤拿出来,放到宋相面前,“父亲近来操劳,千万要注意身体。”
看着眼前贴心懂事的女儿,宋相甚感欣慰,心中方才的烦闷也消散了不少,端起参汤喝了一口,“身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听着父亲浓浓的关心,宋临汐顿时觉得有些愧疚,退后一步直直的跪了下去,“女儿不孝,请父亲责罚。”
昨晚的事,谢瑾衍知情,娘亲封氏知情,春辞夏烟他们知情,唯独她父亲不知情。
嗯,至少最开始他是不知道的,至于后面她娘亲有没有跟他说就不知道了。
不过现在他肯是知道的了。
她害他担心,还让他失去了一个女儿,虽然那个女儿他从来不喜,但是他们血脉相连是不争的事实。
“临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见宋临汐下跪,宋相急忙起身亲自扶起了她,别说她
现在是璃王妃,他受不起她的跪拜,就说她是自己的女儿,自己又何曾舍得让她跪过!
宋临汐顺势站了起来,“父亲是否觉得女儿此举太过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没给宋云依活路。
宋相揺揺头,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半晌,才开口,“宋云依使用巫蛊之术诅咒你,死有余辜,临汐大可不必为此有其他想法,况且,下令处死她的是为父。”
“那父亲为何“心事重重,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唉!”宋相叹了一口气,“为父只是觉得有些失败,所以心里烦闷罢了。”
“失败?父亲何出此言?”
宋相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开口,“在你母亲答应嫁给为父的时候,为父就许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生当同寝,死当同穴,可是为父终究还是失言了。”
“因为云姨娘?”
宋相点点头。
“可是那并不是父亲的错啊,而且父亲那之后也再没碰过她,甚至将她赶到了偏院,这十多年对她也是不闻不问,父亲已经做得很好了。”
宋临汐这话并不是安慰自己的父亲,而是相比其他男子,她父亲确实真的已经做的够好了。
而且云姨娘那事,说句不好听的,她父亲也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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