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乃阁中弟子日常习武之地,因此时不早不晚并非习武时间,后山除易杰一人在练剑外,并不见其他人踪影。
尹念慈直接大步上前,张口便怒诘“师兄,你为何要派人下毒谋害若水?”
易杰剑招正耍到一半,骤然闻此,背后便是猛地一震,不由就此停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问“从未有过此事,师妹你何出此言?”
“那这又是何物?”她再难掩怒意与失望,手臂用力一甩,就此将手里那包毒药甩在了他身上。
她原是给他留了情面,只要他承认并发誓从此再不存伤她徒儿念头,她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谁知他不见棺材不落泪,竟敢矢口否认。
易杰见此是又惊诧又心虚,不知她是从何知晓此事,又是从何得到这包毒药,莫不是方才那丫头出卖了他?
思及此处,他心中惊诧与心虚渐渐统统化为愤怒,忍不住咬牙切齿破口大骂“那该死的丫头,居然敢把我交代给她的事情说给你听,看我回头怎么收拾她!”
“所以你现在是承认了?”尹念慈心痛万分,失望不已,有气无力地摇着头,眼眶微红。
易杰并未答话,默然负手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为何?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明明答应过我绝不动她的,为何你现在反悔了?”
她一遍一遍地质问着,话里尽是腔与哀痛。有不解,有愤怒,有失望,有痛苦……
她从来都是知道的,易杰不喜她那徒儿,所以从小到大,他皆从未给过她徒儿半分好脸色。她从不敢怪他,因为她心里明白,她那徒儿全村人遭他所灭,他心存忌惮,故而不敢亲近。这一切,她都认了,他可以训、罚、骂甚至是打她徒儿,只要他不伤她徒儿性命,不越过这条底线,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现在,他竟要杀她爱徒!
他似被问得不耐烦了,猛地回身大吼“我这么做,是为了大局!今日我不杀她,他日必为她所害!”
“不会的!”尹念慈坚称,“我从未告诉过她真相,况且,她并非喜好杀戮之人,便是知晓当年真相,亦未必会为此复仇。”
易杰冷嗤道“你自己都说未必了,那就说明还是有可能。为了这个可能性,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她急了“可是你答应过我绝不伤她,难道你现在是要食言么?”
“我的确是答应过你,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想着先答应你,等我们两个都死了后,再让寒儿把她给除了,可寒儿被你那爱徒给迷得团团转,根本不听我的劝!这些年来,我身体每况愈下,不知何时倒下,为了云霄阁,为了寒儿,我只能亲自动手。”
“你告诉你儿子了?”她摇了摇头,说不出是惊诧不解多一些,还是难以置信多一些。
“是!”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难怪你要把他遣去那么远的地方……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害他!他性格随你,得知真相后,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安心的!”
他斩钉截铁,咬牙恨恨道“所以我必须杀了她,若不然,他就得在忌惮与不安中度过一生!”
“你真是疯了!”尹念慈禁不住冲他大吼,吼着吼着,整个人突然蔫了,沉了,累了,无力了,抬起眸子凝视着他,眼里满是悲伤与绝望,“师兄,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他明明很谦和善良,从不爱打打杀杀,如今的他却被野心与彻底地蒙蔽了双眼,泯灭了良心。他变得越来越陌生,陌生得她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师妹,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不论如何,她今日必须得死!”
要她不管自己徒弟生死?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十五年前,是她冒着大火将人救出,这十五年来,她一直视尹若水如己出,要她狠心不管,除非——
“除非我死了!”
易杰气急败坏“尹念慈,你非要跟我过不去是吗?好,那就别怪我冷酷无情!”
一语既毕,他猛然挺剑朝她面门直刺而来,寒光凛凛,冷若冰霜。
那是他头一回连名带姓毫不留情地吼她。那一霎,她便知,从前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缓缓闭上双眼,忍住心中滔天翻滚的苦涩与泪水。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冷剑已距她面门一寸不到。她腰身急忙往后一摆,堪堪避开他冷剑,随即腰部一用力,骤然朝左侧翻转绕到他右侧。
他反应极快,一招不中,手腕一翻,剑尖立时换了方向,朝右侧便狠狠挥砍而去。
她腰上佩剑尚未及出鞘,见他剑来,到底不敢硬碰,只得赶紧纵身连连往后飞退,一边哀声问他“师兄,你真要将我师徒俩赶尽杀绝么?”
“这都是你自找的,休要怪我!”他红着眼冷哼一声,手持宝剑追着她直往前冲,一边连连出招,将她伤得浑身皆是伤痕,竟真不留半点情面。
她闻此心生绝望“好,既是如此,那你我师兄妹之间的情谊便到此为止了!”
“少说废话,看剑!”他无意与她多说,宝剑一挥,又在她身上划出一道血口来。
生死关头,她再不敢掉以轻心,眼见身后乃是一棵百年古树,再无退路,情急之下,她只得赶紧以脚蹬地,借力后翻,脚尖一勾住树干,便迅速蹿到树上。那树苍翠挺拔,高有数十丈,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她一蹿上树,倏忽便失了去向。
易杰勃然大怒,足尖一点,忙跟着跃上树梢,谁知尚未站稳脚跟,尹念慈忽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手持宝剑对准他后背便直刺而来。
易杰只觉背后一阵疾风贯来,一时又慌又恼,忙偏转过身要去躲开,谁知她这一剑并非为刺他而来,而是为刺他左侧一条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银环蛇。他身子这么一偏,反倒送上身子对上她剑尖。
变化仓促生起,她不由大感惊慌,待要撤回招数却已是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看着手中铁剑一寸一寸刺入他身体,直贯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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