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印象中,师父一直都是个心慈良善之人,念佛吃素,不喜杀生,平日里头还总是教她要与人为善,不要心怀仇恨。况且,师父向来恋慕易杰,当初为了易杰,不惜离开昆仑山,千里迢迢来京城帮师伯稳固阁主之位,此事世人皆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杀害自己的同门师兄兼心上人?
可若不是,那易杰胸膛上那剑伤该如何解释?还有,当年师父又为何口口声声称易杰乃走火入魔而死,并且易杰一死,便匆匆将易杰尸首葬入英魂穴中?
黑雷子点到即可,并未多做解释。
短暂的错愕过后,她才渐渐恢复镇定“后来我师父怎么回答?”
不悔师太应道“她没说,自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是杀人心虚还是不愿睹物思人?
她突然想起易杰去世那天师父遍身伤痕满目凄怆的情景,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她都想不明白,何以师父无缘无故受了许多伤,又何以神色悲痛哀伤不已。
她的脑袋开始一阵一阵地疼,疼得她再无力思考。
不悔师太却还在不死心地问着“易水寒是否乃你所杀?”又说,“当年易杰死在你师父剑下,如今易水寒则死在你手中……唉!这算不算是宿命?”
“不是!”她恍然醒神。
“你认为不是宿命?那算是什么?”
“不,我是说,易水寒不是我杀的……我承认,他的死的确与我有关,但我没有杀他,他是自杀而亡。”
穴中忽然没了声音,不知是否在沉思该不该信她。
“易水寒的骨灰我已放在门外,烦请二位前辈将他骨灰葬入英魂穴中。”尹若水心烦如麻,不欲解释过多,淡然说完,便自顾转身悄然离去。
回去的一路上,她脑海里还在不停地想着,当年易杰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走火入魔而死,还是被她师父杀死?若是她师父所杀,那她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赵俊杰为何一口咬定易水寒是她所杀?是真心想为易水寒报仇而误会了她,还是想夺阁主之位,却又忌惮她这个副阁主,故而借此陷害她?
这一个个疑问如同乱麻般塞在她脑子里,剪不断理还乱,教人烦不胜烦。
如今世人皆误会她,这座城怕是待不下去了,万千留念与不舍,终究不得不断,心中疑惑重重,答案却只能往昆仑山中找。
为此,翌日天尚未全亮,她便独自启程前往昆仑山。去时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漙漙,行过处,裙摆皆为朝露所湿。行未多时,便抵河岸。岸边停靠着一只小船,船夫头戴斗笠,手撑木浆,正背身静静坐在船上。
草色青青,晨风微凉。尹若水轻身跳上船,轻唤一声“船家,我要过河。”
船夫并未作答,手中木浆轻划,船只随即缓缓向前移去。
河岸两边云白山青,风吹水皱,恰似人间仙境。她闲坐着无聊,便盘膝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水底骤然“咕噜”一声闷响,紧接着,一群黑衣人忽然自水底蹿出,倏忽间便将小小船只围成一圈。其中一人猝然挺剑而来,寒光一耀,恰恰落在尹若水眼皮上。
剑尖快速逼近,眼见距离她一寸不到将随时刺入她眉心之时,她才猛然睁开双眼,头部稍一偏,就此避开对方冷剑,旋即抬腿一脚将那人踢飞。
只听得那人“哇”地一声立时口吐鲜血,紧接着又“噗通”一声狠狠砸入河里,溅起浪花朵朵。
余下黑衣人互相对望一眼后,身形一晃,同时出剑用力朝她劈来。她手拍船沿,借力向上纵起,半空横剑施出一招“飞流湿行云,溅沫惊飞鸟”,剑锋利芒亮若星曜,剑光所至之处便是惊尘溅血,哀叫声噗通声连绵不断。
打斗方歇,未几便又有一群黑衣人从水底冒出,冲着她便偷袭而来。她早有防备,待众人尚未靠近之时,便又施出一招“飞流湿行云,溅沫惊飞鸟”,欲以先发制人,偏那些人反应极快,见她剑锋陡然横来,慌促间忙纵身跳进河里。趁她不备,又自水里蹿出,一人在后,一人在前,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就此将她团团围住后又同时迅速出剑朝她刺去。
船只空间极窄难以施展,她又不识水性,只得足尖一点,忙趁对方剑来前直身飞起,随后翩然飞落在船只后端,手中宝剑随着腰身一阵翻转,先将近前二人杀死,随后才欺身挺剑而近,速战速决。
四人阵法一受突围,剩下二人立时溃不成军,左抵右挡间,一人被她一剑刺穿心脏,一人被她砍断头颅。
第二波人败后,便起第三波人,第四波……尹若水持剑抵抗,不敢有半分懈怠,渐渐地,一炷香功夫不到,原本清澈的河水便教鲜血染得通红。
第五波人被她打败后,周围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船只却还在平稳地朝前划着,丝毫不受方才打斗的影响,那船夫更是安如泰山,手中木浆一下接着一下。此时,船已行大半,再有数十丈便可至对岸。
船夫虽着粗布,头戴斗笠,但腰身强壮,双臂有力,下盘稳重,虽背着身看不到面容,却亦可看出,眼前此人非同一般。
尹若水轻轻擦了擦方才不小心被溅到脸上的血迹,声音淡而清冷“方才那些人已经被我杀死了,你呢,打算何时出手?”
船夫闻此后背微微一震。
此时船上唯他二人,她这番话不是对船夫所说,还能是对谁所说?船夫却无动于衷,继续不动声色地划着木浆。
她到底没甚耐心,手中宝剑斜立,血珠顺着剑尖一滴一滴滑落,望着船夫背影,又道“后背对着敌方乃是大忌,只要我一出剑,你必死无疑,但我尹若水不爱占人便宜,你转过身来,我们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她这番话一出,船夫竟哈哈笑出声来,一边缓缓转过身来,摘掉头上斗笠,微微仰头看着她,笑问“尹姑娘,你可还记得我?”
她猛吃一惊,不由瞪大双眼“怎么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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