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若水闻言,立时抬眸朝前望去,只见前方是片宽阔无边的河,河水在日光下流泻荡漾,河面热气氤氲,时而还能听到水声鼎沸。河中千山皆碧,直插云霄,不知是山绕着水转,还是水绕着山流。一山底端近水处有一窄洞,长尺,宽四五尺,似是天凿而成。除此一洞,山山水水间竟已无其他出口。
尹若水看得惊诧,不由喃喃道“此处水热如汤,别有洞府,真是闻所未闻,若非我亲眼所见,实难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地方。”
叶落凡亦有所感,俯身细察半响才起身道“怪林之内怪事丛生,此处离怪林不远,只怕亦非安全之所。”
“难道水里还能生出怪物来不成?”
尹若水此话不过是随口一说,然他听了,面色却是微地一沉“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闻听此语,尹若水心情亦蓦然微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沉默半响,才想起来问“古籍中既载有怪林,不知可有载此地?”
叶落凡略一摇头“没有,想来著此书之人止步于怪林之中,不曾来过此地。”
尹若水面上浮出几许失望之色,却并不气馁,少顷才淡淡道“既如此,那就只能靠你我二人的本事了。此洞既是唯一出口,不妨游过去看看,左右留于此地亦是死路一条。”
“不可,且不论河面多广,游多久才能游至彼岸,光是河水滚烫,跳下去就足以将生肉煮成熟肉,届时哪里还有命游。如今之计只能作筏渡过,可惜此处并无现成竹筏,附近又连棵树都没有,一片荒瘠,压根找不着木头作筏,除非重新回到怪林砍了树木到这里来,然回到怪林还要经过沼泽地,虽已掌握了过沼泽地之法,然沼泽中时有瘴气,我随身所带薏苡仁丸又已用尽,冒险过沼泽地,只怕会被瘴气熏死于林中。”
“你我体内薏苡仁丸药效尚未尽绝,不如让我回去砍了木头过来,快去快回兴许还来得及,也总比我们在这里坐以待毙的好!”
“所剩药效无几,只怕是有去无回,还是让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还能有什么办法,趁现在药效还有一点,必须尽快作决定,若不然,可就连去都去不了了!”
“既如此,那就让我去吧,我好歹对林中情况熟悉些。”
“好!”她答应得格外爽快,面上竟无丝毫虞色。
叶落凡原以为她会争着去,即便不争着去,好歹也会客气地劝说一番,却怎么也有没想到她竟答应得如此爽快,一时不由得怔住,心底空落落的,似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溜走一般。
然他心中虽感失望,面上到底不动声色,淡淡地道了声“那你在这里好生等着”,便转身作势欲往来时之路行去,谁知他刚转过身去,她骤然伸手在他背上一点,他竟立时动弹不得。
“尹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叶落凡本感诧异,见她伸手入他袖中,更是不解,及见她自他袖里摸出一火折子,心下才顿时了然原来她方才之所以爽快答应不过是为掩他耳目,实则是想自己进怪林之中。
思及此处,他一时竟不知该做何感想,恍惚间只听她道“此穴一炷香后便会自己解开。”
一语既毕,她已翩然而去,他嘴里那声“你自己小心”却已是没有机会说出来,只能默默望着她飞去的背影,许久不语。
尹若水体内薏苡仁丸药效仍在,足以让她暂能不受瘴气之害,又前车可鉴,穿过沼泽地不过易事一桩,因之半盏茶功夫未至,她已翩然飞过沼泽地,脚下不敢有丝毫停歇,沿着来时之路便一路腾飞纵掠,少顷已至茂盛林地。
林中仍黢黑如夜,伸手不见五指,尹若水飞掠入林之时全凭感觉,直至此刻歇了步伐,这才自怀中摸出火折子吹燃,又俯身拾起一根粗枝用火折子烧燃以充当火把,这才借着火光四处寻觅木头。
地面尽是枯枝败叶,无一根适合作筏木头,唯有参天大树可砍来一用,只是那些树木无比粗壮,纵是数人合抱亦有所余,一刀一剑怕是轻易砍不下来。
尹若水略一思忖,方自腰际拔剑而出,足尖一点,飘飘然直身飞起,施出一招“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此招乃剑术当中数一数二之招,威凛夺人,一经出招绝无生还。然此招虽靡坚不摧,却霸道无比,极耗施招之人气力,故而非至绝境她断不会轻易施出此招。
招数既出,但见她手中宝剑寒光泠泠,意气纵横四至,林中粗枝细叶尽透肃杀之气,黑暗中又见剑芒涨似雷霆自九天倾袭,剑影幻如鬼魅漫天飞舞,无数剑锋俄而已形成一张密网,兜头而来,所至之处便是树倒枝折、地动山摇,林中似有千鬼万妖正齐齐嚎哭而起,尹若水不由惊诧万分,落地时竟觉处于人腹之上,晃动不平之中隐隐感觉地底有人气,端地怪异骇人。
尹若水深觉此处危险不可久留,当下不敢多想,俯身迅速拾起方才所折木头,便点足朝沼泽地方向飞掠而去。
方才施招伐木之时便已耗了不少气力,此时肩上又负荷累累,以至于腾飞纵掠之速远不如来时,将至沼泽地之时,更是愈飞愈慢,一时不慎,她整个人竟就此从空中直直坠落在地,肩上数十根木头尽数漫地散去,左手火把亦一同跌落地面,火光瞬时熄灭,周围再次陷入黑暗当中。
尹若水数次欲从地上爬起,然四肢乏力,头脑亦昏昏沉沉,只觉空气似是凝滞了般,压抑得她快要窒息了,身体本能地敞开所有毛孔,只为吸入更多的空气,殊不知沼泽中唯有瘴气,她愈是吸吮,中毒愈甚。
“难道我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
她不由喃喃,脑袋渐昏渐沉,不知是将沉入睡梦当中,抑或是堕入往事深渊,朦胧之中只见自己被绳索缚于地面,一年轻男子徐徐朝她走来。那男子浑身笼罩于云雾之中,教人看不清面容,她潜意识中却认定那人便是易水寒,极力张嘴欲喊出一声“易水寒,救我”,偏她用尽全身气力仍吐不出一个字来。这时,那人已走近前来,笼罩于男子周身的云雾渐渐散去,那人面容渐渐清晰起来剑眉微蹙浓似墨,眼角细长媚如狐,星眸粲然,面染虞色,如风出尘,又似水冰冷。
尹若水只觉熟悉万分,待要细想,眼前却是一黑,再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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