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元知道,唐霸天直到此时,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话的,尤其是他说了那番话之后。
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掌握了某种真理的话,那就太可怕了,除非这个人是个圣人,否则的话,那绝对会出问题的。
就比如说这唐三彩吧,能看出它们是假的,目前来说很可能就只有张天元一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他心里头不干净,想要以假充真的话,那完全可以把这些假东西当成真东西卖,基本上是没人敢怀疑他的,即便是有,那个人只怕也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嫉妒吧。
指鹿为马那个故事很形象,跟这个有点像,不过区别在于那个时候的人知道什么是鹿,什么是马,只是单纯碍于赵高的权势而不敢说出真相。
这个则是真假难辨啊,而张天元是最具权威的鉴定专家,他说是真得,那就是真得,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这也太可怕了。
把真的说成假的,把假的说成真得,全凭他一张嘴了。
但张天元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怕有时候会起到反效果呢,如果他死了,那些本来被他认为是真品的东西又被说成是假的,到时候树倒猢狲散,他鉴定出来的好东西也被当成赝品了,那就太郁闷了。
所以他如果说一样东西是假的,那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能够令对方信服的理由呢,而不是胡说八道忽悠人!
就比如说这些唐三彩,他说是假的。有人相信,有人表面上相信。但心里头根本不信,只是碍于他的权威。不敢反驳而已。
“张老板果然还是做事有原则啊,换了是我,只要认为是真的,就算找不到理由那也要认为它是真的,这涉及到了面子问题。干我们这一行的,这种人还不少呢,昧着良心指鹿为马,将假的说成真得,实在是有些可恶。”顾方舟对张天元格外赞赏。他喜欢的就是光明磊落的人,而张天元最起码在古董鉴定这方面,绝对不会含糊其辞。
“多谢顾老夸奖,等看完了所有的东西之后,我自然会给出一个令大家伙儿都满意的答案的。”
张天元之所以不能立即说出理由,那是因为他心里头也有疑惑,想要把东西都看完了再做出决定,这样的话,会更全面一些。
“之前说的是带来一部分。敢情你这是全带来了啊?”张天元发现这些物件的数量跟之前王政君告诉他的一模一样,心里头就有点纳闷了,说好了是拿一部分过来,这怎么全都拿过来了“
“嘿嘿。不瞒张老板,本来是只打算拿一部分的,可是我就想了。这东西是我花费了那么多钱买回来的,究竟是真是假。我总得最后再看一看吧。您这名气在鉴定圈子里头那是数一数二的,我把东西拿来让您看。也是想让您帮忙给我鉴定一下,嘿嘿,说句不好听的,是想让您做我的免费劳力。”
唐霸天很聪明,他知道面前坐着的这个张天元不简单,如果自己不说实话,那么张天元也一定猜得到,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自己干脆说出来呢,最起码博得一个直率的好印象啊。
“你个唐霸天还算老实。”张天元笑了笑道。
“在您面前我哪里敢撒谎啊。”唐霸天挠了挠头道呢。
这张天元的厉害之处他还是知道的,铜柱县那位大师祸祸了多少人,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比他的靠山可硬多了,他小小唐霸天根本没法比。可就是那样的人,居然被张天元给弄掉了,他唐霸天可不敢去撞这个晦气啊。
除非他想破罐子破摔,决心跟张天元鱼死网破了,否则他绝对不愿意得罪张天元,因为对他没有丝毫的好处。
之后,张天元默不作声地又看了那一系列的紫砂壶,其中有一个是供春树瘿壶!
树瘿就是树瘤。这种壶的造型模仿树瘿,壶面凹凸不平,有树皮模样刻纹。整把壶呈暗栗色,是明代制壶大家供春创制的一种壶式。
据紫砂壶史记载,供春在明代正德年间只是一名书僮,后向江浙宜~兴金沙寺一名和尚学习制壶技术。供春壶价值极高,有“供春之壶,胜于金玉”的赞语。树瘿壶是供春最出名紫砂壶造型,传世极少。
眼前这把供春树瘿壶,高102mm,宽195mm,属明供春款。
其把稍旁有“供春”二字刻款。
这件自然形体的树瘿壶,以外形似银杏树瘿状而得名。壶身作扁球形,泥质成素色,凹凸不平,古绉满身,纹理缭绕,寓象物于未识之中,大有返璞归真的意境。壶盖止口外缘刻有四十五字隶书铭文:“做壶者供春,误为瓜者黄玉麟,五百年后黄宾虹识为瘿,英人以二万金易之而未能,重为制壶者石民,提记者稚君。”
这里面所说黄宾虹是近代名画家,稚君即宜~兴金石家潘志亮,至于供春,之前已经有所介绍,被认为极有可能是紫砂壶的创始人。
说实在的,如果这个供春壶是真得,那么绝对是价值连城了,张天元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讲,这个供春壶都没有丝毫出错的地方,与帝都博物馆里的那件相得益彰,真得是太真了。
可偏偏通过鉴字诀鉴定之后却是假的,张天元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有片刻时间,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鉴字诀出了问题了,所以看错了,可是这种怀疑也仅仅只是片刻而已。有一个方面,让他即便不通过鉴字诀,也认为这是假的,因为这东西跟之前的三彩仕女俑一样,都有点太过完美了。
这世上完美过头的东西,总是让人不敢恭维的,因为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东西,你那么完美,若说不是假的,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供春壶名满天下,历来宜~兴的紫砂名家高手仿制供春壶的人很多。像清代的黄玉磷,江案卿,近代的裴石民,当代的汪寅仙,徐汉棠、延芫法师、等都对供春做过研究和仿制,他们万变不离其宗,都按照原来供春原作进行仿制。
当代紫砂艺术大师延芫法师在继承传统供春壶创作艺术的基础上,对供春壶的造型进行了大胆地革新。
延芫法师的供春壶在造型上追求千变万化,将造型和装饰有机地结合起来,争取达到完美的艺术效果。其供春作品造型各异,具有较强的整体艺术效果,在传统供春的基础上做了艺术变形和延伸,自然美感强烈,形态变化大,时而奇特、时而质朴、时而抽象、时而具体、时而夸张、时而童趣、时而饱满、时而锈蚀、时而灵巧、时而敦厚。给人感觉似兽非兽,似木非木,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然而不管是哪一个仿制的人,制作的时候都会带有自己的特点,不可能做得跟真正的供春壶一模一样。
可是张天元眼前的这个供春壶,造型古朴精工,温雅天然,质纯薄坚实,完全就像是供春亲手制作的一般,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如此功力,可以将模仿达到如此造诣。
他想来想去,似乎出了瞒天王之外,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那瞒天王既是个组织,也是一个人,张天元现在基本上已经有所了解了,可这些人是谁,瞒天王的组织头目又是谁,他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但瞒天王此人十分自负,所以他制作的仿品绝对会有自己的标记,只要张天元能用鉴字诀一看,就能找出来了。
但眼前这个供春壶,却找不出丝毫标记了,可鉴字诀确定它就是假的,跟之前那几个三彩仕女俑一样,也是找不出什么漏洞或者标记。这给张天元说明情况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他总不能为了这个事儿把自己鉴字诀的秘密公布出来吧,再说了,就算是真得公布出来,那也得有人信啊,别人不信就算是真公布出来那又有什么意义。
拿着那供春壶沉思片刻之后,张天元无奈摇了摇头,还是将那东西放了下去,随后又看向了一尊三彩马。
这件唐代三彩马高70厘米,长82厘米,绝对算是唐三彩里面的大家伙了。
马头略向左下倾,戴辔头,双耳竖立,眼睛圆睁,张口,马鬃剪齐,上饰菱格纹,颈后部左右各有一绺下垂的马鬃,有攀胸及绿色鞅秋。鞍鞯施朱,配鎏金马镫,四足分立方板上,马通体以白釉为主,鬃施褐色,辔头、鞅秋绿褐相间。
金属马镫始于十六国、南北朝时期,中国为最早使用地区。马镫的使用,不仅减轻了骑者的劳顿,更重要的是它改变了战争的方式,从而带动了社会生活方式的变化,马镫在隋唐时期已经被普遍使用,但反映在陶马上的却很少,此件三彩陶马正为我们提供了实例。
如果这东西是真得,那还好解释,可关键它是假的,而仿制的人,连这种细节都把握的非常好,没有丝毫的纰漏,估计这个人对唐代历史,甚至对古代的历史都有非常深刻的了解。
张天元有时候就在想了,此人该不会就是那种既了解陶器,又懂历史的大师吧,只是偶然制作了一些东西自己把玩,却不想东西流落到了别人的手里,才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
第一五三五章供春之壶,胜于金玉: